作者:天榜李哥
秦川却依旧平静,她看着管家,淡淡地说道:“我们只是在履行公事。管家这么紧张,莫非是怕我们查出些什么,对侯府不利的事情?”
“你胡说八道!”管家脸色一变,“我们侯府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丘八,在我家主子面前装模作样!”
正在这时,王正派来的一名衙役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秦……秦公子,王大人请您和李校尉速回灵堂,仵作有……有发现了!”
管家一听,脸色又是一变。
秦川没再理会他,对李三使了个眼色,二人跟着衙役快步返回灵堂。
一进灵堂,就感到气氛不对。
安远侯和他夫人,脸色煞白地站在一旁。王正的表情凝重,而那名干瘦的仵作,正跪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怎么回事?”赵云龙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问道。
“你来看。”赵云龙指了指棺材。
秦川走上前,朝棺内看去。
只见安远侯世子的尸体已经被翻了过来,背心处,赫然有一个血洞。仵作已经将伤口周围的皮肉清理干净。
那伤口,边缘整齐,创口很深,但形状……却有些奇怪。
“这不是箭伤。”秦川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判断。
箭矢造成的伤口,特别是神机营那种特制的破甲锥形箭头。
会形成一个独特的三角形或者菱形创口,而且会因为箭杆的巨大冲击力,导致周围组织大面积挫伤和撕裂。
而眼前的这个伤口,更像是一个……圆形的,或者说,近乎圆形的孔洞.
第四千二百九十四章 小小的环形
“没错。”仵作颤抖着声音,从托盘里举起一枚用布包着的东西,“老……小人从世子爷的体内,取出了这个。”
布被揭开,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物件,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东西长约三寸,通体乌黑,前端尖锐,后端却是一个小小的环形。
它像是一枚放大了数倍的钢针,又像是一把无柄的短锥。最奇特的是,它的锥身上,刻着一圈圈细密的螺旋纹路。
“这是什么东西?”王正惊疑不定地问。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见多识广的赵云龙,都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凶器。
它不是刀,不是剑,更不是箭。
“这东西,在刺入人体后,只要稍一旋转,螺旋纹就会将血肉搅得一塌糊涂,神仙难救。”秦川的声音很冷,“好歹毒的凶器,好歹毒的心思。”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安远侯世子,根本就不是被箭射死的!
之前京兆府呈上的那支假箭,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凶手用这个不知名的凶器杀了人,然后故意留下神机营的假箭来嫁祸。
“凶手……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王正喃喃自语,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安远侯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幸好被旁边的侯夫人扶住。
他看着那枚诡异的凶器,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真相,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恐怖得多。
赵云龙长出了一口气,神机营的嫌疑,算是彻底洗清了。
他看向秦川,眼神里充满了激赏和庆幸。如果今天不是秦川在,他们恐怕真的要被这盆脏水给淹死了。
“这东西,我不认识。”赵云龙沉声道,“但可以肯定,绝非军中之物。”
“这东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一个弱弱的声音,忽然从角落里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竟然是之前那个被吓得不行的丫鬟小翠。
她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此刻正躲在一个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满脸惊恐地看着仵作手里的凶器。
“你说什么?!”王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你见过?在哪里见过?!”
小翠被他吓得一哆嗦,差点哭出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敢说……说了……会死的……”
秦川走了过去,挡在王正身前,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小翠说:
“小翠姑娘,你别怕。有王大人和侯爷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是帮了你家世子一个大忙。这才是真正的忠心。”
小翠看着秦川清澈而镇定的眼睛,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前几天……我给……二夫人送安神汤的时候,好像在她的梳妆盒里,看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二夫人?”
满堂皆惊!
安远侯更是如遭雷击,猛地回头,失声叫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二夫人。
这三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骇浪.
第四千二百九十五章 不敢置信的酱紫色
灵堂内的空气,瞬间比棺材里的尸体还要冰冷。
安远侯的脸色,从煞白转为铁青,又从铁青转为一种混杂着震惊、愤怒和不敢置信的酱紫色。
他猛地抓住那个名叫小翠的丫鬟,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肩膀.
“你胡说!你这个贱婢,竟敢血口喷人!”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他们?是不是这些神机营的杂碎让你来污蔑我夫人?!”
他指向秦川和赵云龙,那架势,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小翠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瘫软下去,话都说不出来了。
“侯爷!冷静!”王正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住安远侯,“侯爷,使不得!这丫鬟或许是看错了,或许是记错了,您先息怒,千万不能动粗啊!”
赵云龙脸色一沉,上前一步,将秦川和李三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安远侯:
“安远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神机营的人,刚才还在帮你洗刷冤屈,你转眼就倒打一耙?我看你才是真的疯了!”
大堂之内,刚刚平息下去的紧张气氛,再次剑拔弩张。
秦川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二夫人,是安远侯的继室。听说出身江南书香门第,年轻貌美,比安远侯小了将近二十岁,嫁入侯府不过三年。世子赵平,是安远侯原配所生。
继母与嫡长子,这种关系,在任何一个大户人家,都是微妙而敏感的。
现在,丫鬟指认在继母的梳妆盒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凶器。这背后牵扯出的东西,足以让整个安远侯府天翻地覆。
“我没胡说……我真的没胡说……”小翠瘫在地上,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辩解,“那天……那天二夫人的金钗掉地上了。
我去捡,她的梳妆盒没关好,我……我就看了一眼……那东西就放在一堆珠花簪子下面,黑乎乎的,很特别,所以我才记住了……我真的没撒谎……”
她的声音虽然颤抖,但话语里的细节,却让人不得不信。
安远侯的身体晃了晃,松开了手。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一个小丫鬟,如果没有天大的胆子,或者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绝不敢在这种场合,编造这种足以灭族的谎言。
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那个平日里温婉贤淑,对他百依百顺,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女人,会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
他无法接受,也无法相信。
“把她带过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从灵堂外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白衣裙的年轻女子,在几名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她看上去年约双十,身姿婀M,肤白胜雪。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眉如远黛,眼若秋水,虽然未施粉黛。
面带哀容,却依然难掩其倾城之色。只是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此刻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正是安远侯府的二夫人,柳氏。
“夫人……”安远侯看到她,嘴唇动了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第四千二百九十六章 不容抗拒的威严
柳氏没有看他,甚至没有看灵堂里的任何人,她的目光,径直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小翠身上。
“你,过来。”她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两名原本想押住小翠的侯府家丁,竟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小翠战战兢兢地爬到柳氏面前,磕头如捣蒜:“二夫人饶命!二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柳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你说,在我的梳妆盒里,见过这个东西?”她指了指仵作托盘里那枚诡异的螺旋凶器。
“奴……奴婢……是……”小翠的声音细若蚊蝇。
“看清楚了?”柳氏又问。
“看……看清楚了……”
柳氏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凄婉而嘲讽的笑容。她缓缓蹲下身,扶起小翠,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好孩子,你没有看错。”她柔声说道。
一句话,满堂皆惊。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矢口否认,甚至会当场处置这个丫鬟。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承认了!
安远侯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柳氏的手臂:“你在胡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柳氏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手,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丈夫的眼睛。“侯爷,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转过身,面向众人,目光从王正、赵云龙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秦川的脸上。她似乎对这个一直主导着局势的年轻人很感兴趣,多看了两眼。
“人,是我杀的。”
平淡的五个字,却像是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整个灵堂,死一般的寂静。
连侯夫人的哭声都停了,她张大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姐妹相称的女人。
安远侯更是如遭五雷轰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王正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办案多年,什么样的凶犯没见过?抵死不认的,哭天抢地的,嫁祸他人的……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平静,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杀了人的凶手。尤其,对方还是一个身份尊贵的侯府夫人。
赵云龙和李三也是面面相觑,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这案情的发展,简直比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要离奇。
只有秦川,眉头依然紧锁。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柳氏承认得太快,太干脆了。这不像是畏罪自首,反倒像是一种……解脱,或者说,是一种刻意的引导。
一个能用如此歹毒的凶器,如此周密的手法杀人,并企图嫁祸于神机营的女人,心智绝非常人可比。这样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束手就擒?
“你为什么要杀他?”秦川开口了,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的声音很稳,像是在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柳氏的目光再次回到秦川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你很聪明,比他们都聪明。”.
第四千二百九十七章 怜悯和嘲讽
她没有直接回答秦川的问题,而是看向跌坐在地的安远侯,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和嘲讽。
“侯爷,您真的以为,您的好儿子,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吗?”
安远侯茫然地抬起头。
“他好色,府里多少有些姿色的丫鬟,被他糟蹋过?他嗜赌,京城里最大的那几家赌场,他欠了多少银子,您知道吗?
他暴虐,前年冬天,那个因为顶撞他一句,就被他活活打死的马夫,您还记得吗?”.
柳氏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安远侯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些事情,他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只是他一直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罢了。
“这些,我都可以忍。”柳氏的眼中,终于燃起了火焰,那是混合了屈辱、仇恨和绝望的火焰,“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她猛地一指棺材里的尸体,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这个畜生!他……他竟然想对我用强!
事发当晚,他借口有事商议,将我骗至西花园的假山后,对我动手动脚!我一时情急,失手杀了他!”
“我怕事情败露,连累家族,又恨他平日里作恶多端,便想出了这个嫁祸神机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