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慢
说罢,挥了挥手。
那意思,明显是下逐客令了。
但宋相却直挺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宋卿,可还有事?”启元帝问。
“陛下,信的后半段,您可看了?”宋相反问。
“自是看了。”启元帝点头,“但那夺天造化阵图事关重大,他判官连现身一见都不愿意,朕如何能放心将阵图交给他——虽说君无戏言,但为了这泱泱大夏,朕愿意食言一次!”
宋相沉默,良久才道:“陛下,臣与那判官有过几次接触,恐怕他不会如此轻易放手此事。”
“不愿放手?”
启元帝抬起头,目中显露出一片冷意,那张脸上恐怖的威严瞬间爆发!
无形之威,如渊如狱,天子之怒,可镇六合八荒!
“不愿放手又如何?这大夏,是朕的大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人,莫非王臣,普天之物,莫非王属!
连他判官都是大夏之人,都是朕的子民,他不愿放手,又能做什么?
朕念在他镇杀海外邪修,居功甚伟,不再追究他先前罪大恶极之行,已是天恩!
若他还胡搅蛮缠,不识好歹,朕手握三山九脉国运大阵,将镇杀一切威胁到我大夏之人!”
一席话好似雷霆震响,铿锵有声,威风得很!
但……什么叫“手握三山九脉国运大阵”?
宋相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帝皇,缓缓开口,“所以……陛下这不仅是不愿履行承诺,将夺天造化阵图交给判官。更不愿向臣与占天司国师返还圣玺了?”
从一开始,宋相深夜进宫的目的,就不是为了余琛的信,也不是为了什么夺天造化阵图。
——那些事儿固然重要,但还不值得他如此焦急地跑一趟。
他真正的目的,是圣玺。
当初大夏一统天下,使书同文,车同轨,度同量,汇聚天地气运铸三圣一帝之玺,又邀天下阵法大师,与同为阵道大能的开国皇帝为首,以山河为骨,布下三山九脉国运大阵,使人道气运如日中天,举世无双。
同时,这国运大阵也是一柄无比恐怖的悬顶之剑。
其浩荡神威,甚至可一瞬间镇杀第五境元神的炼炁士!
如此威能的一把剑,用好了,自然益处无穷;但用不好,对于整个大夏来说,都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试想一下,倘若手握此剑之人心术不正,或是在执剑之间腐化了心智。
那足以瞬间镇杀第五境元神炼炁士的威能,谁能阻挡?
山河破碎,国破家亡,恐怕只在一念之间!
所以那阵,绝不能掌控在一人手中!
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于是在开国大帝死后,四枚操控国运大阵的中枢钥匙,被分别掌控在皇帝和三位圣人手里。
相互监督,相互制约。
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惟有碰上足以使大夏毁灭的可怕灾难,三圣一帝玺方才会汇聚为一,交有拥有周氏血脉的大夏皇帝手中,斩妖除魔,抵御灾厄。
而一旦危机解除,三圣一帝玺必须立刻回归原位,即皇帝与三圣四人分别掌控。
就像如今。
海外邪修彻底伏诛,按理来说,启元帝应当立刻将三枚圣玺归还三圣才是。
哪怕说稷下圣位空缺,属于南神君和宋相的圣玺,也应当第一时间交还他们才是。
但事实上,并没有。
启元帝似乎压根儿就忘了这事儿一样,绝口不提。
这才是让宋相感到忧虑的事儿。
所以这般深夜入宫,明面上是说判官和夺天造化大阵之事,但实际上却是为了让启元帝归还圣玺。
可这他还没开口,启元帝就摊牌了。
——他真不想还。
面对宋相毫不退让的追问,启元帝垂下眼帘,“宋卿,如今江山未定,那判官身份不明,说不得何时便跳出来做乱,这国运大阵还是常时开启得好。归还圣玺一事,还是等此事安定下来,再行商议罢。”
顿了顿,他挥了挥手:“若无其他事,宋卿便请先回吧。”
宋相的脸色,冷了下来,抬起头来:“陛下,圣玺四立、分而掌之——此乃从写在《周氏宗章》的铁律,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破例,依臣看来,陛下还是按律法办事好一些!”
“《周氏宗章》?”
启元帝站起身来,取出一本册子,正是那用来约束皇室行为,由第二代大夏皇帝编篡的《周氏宗章》。
他将其握在手里。
下一刻,烈火燃起!
付之一炬!
“那自今日起,朕宣布《周氏宗章》,作废!”
煌煌灰烬洒落而下,飘散的火灰背后,是启元帝冷硬森寒的脸。
那一刻,宋相突然感觉。
——这似乎不是他认识的启元帝了。
曾经的他,虽然霸道张狂,但至少还是为整个大夏无尽百姓着想。
而此时此刻的他,却已经妄图完全掌握三山九脉国运大阵,独裁天下。
“陛下,既如此,那臣便只能行那监察之职——拨乱反正了。”宋相深吸一口气,眼中流露出痛苦无比之色。
——三圣,拥有监察皇帝之权,若皇帝所作所为,有违天理人伦,那三圣便可拨乱反正,弹劾昏君!
听得这话,启元帝突然笑了,俯瞰宋相,开口问道:
“如今朕手握三圣一帝玺,执掌三山九脉国运大阵,而宋卿你呢?
你的力量,尽来自于那圣玺,来自三山九脉国运大阵的一部分。
而如今你的圣玺在朕手中,你连一丝国运都无法掌控,你又要如何拨乱反正?”
宋相垂下眼帘,取出一枚木鱼来。
启元帝见了,顿时一惊!
这玩意儿他当然认得!
当初那个戚后手下的红袍太监,就是用这玩意儿操控他的。
“陛下,此物唤作夺心蛊。”
宋相轻轻一敲。
咚——
“当初戚伏诛以后,臣便派人查了那红袍太监手里的木鱼鼓。
结果得知,此乃南疆控蛊一脉的古老秘术,唤作夺心。其蛊术配方,一鼓配一虫,以蛊虫入侵神薹,扎根于脑髓,再以特定音律敲动木鼓,受蛊者便当无条件听从敲者之命。
当初戚后用来控制您的法门,便正是此恶毒秘术。
臣得知此事,也得知蛊虫还在您脑中,正欲设法将您脑中蛊虫驱散,可恰逢七脉妖军入侵,此事便暂且搁置。却不想如今,它竟成了臣迫不得已来对抗您的手段。
陛下,得罪了。”
话音落下,宋相敲动手中木鱼之鼓,其声清脆,抑扬顿挫。
随着那木鱼声响彻御书房,启元帝的身躯也变得松弛下来。
好似失去了神智一般。
“陛下,请将三枚圣玺归还。”宋相一边敲击木鱼鼓,一边开口。
启元帝僵硬地抬起手来,从怀里掏出三枚圣玺,放在桌上。
宋相见了,上前一步,刚想伸手去取。
但下一刻,一抹煌煌金光从天而降,瞬间将他的小臂灼成灰烬!
宋相整个人,都是一怔!
——国运之力!
这不正是国运之力?!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已经被“控制”了的启元帝,满脸惊骇!
且见对方,神色清明,哪儿有半点儿被操控的模样?
启元帝微微摇头,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宋卿啊,枉朕佯装受制于你,你还当真心软——若朕是你,方才就下令让朕自裁了。”
话音落下,三尊圣玺瞬间爆发出夺目金光!
三山九脉国运大阵,再启!
第406章 昔日忠臣,当今贼子
璀璨的茫茫金光里,启元帝居高临下,俯瞰着一脸错愕的宋相。
此时此刻,这位大夏丞相的右手已齐腕而断,血流不止。
但这般痛苦,他却好似丝毫都未曾察觉。
脸上的表情,只有错愕。
——无法理解。
实际上,从启元帝对于归还圣玺之事绝口不提的时候,宋相心头就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这位陛下,似乎想就此掌控三山九脉国运大阵,独裁天下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本身失去了圣玺,失去了任何力量的来源,只是一介凡人的情况下,还敢只身入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有底牌。
——夺心之蛊。
当初戚后留下的残局,还未从启元帝脑子里取出来的蛊虫,成了他此行的依仗。
——他耗费大力气,找到了那失传的南疆邪术,打造了能够控制夺心蛊虫的木鱼鼓。
这才孤身入殿。
就是为了在启元帝真正翻脸的时候,用夺心之蛊使他交出圣玺。
这是最后的底牌,也是宋相无论如何都不想使用的招数。
对于一个忠臣来说,操控皇帝,他的心里很难迈过去这道坎儿。
可三山九脉国运大阵的力量太可怕了。
可怕但足以腐蚀任何人的心智,可怕但足以让拥有者失去对整个天下的所有敬畏。
宋相深知这一点,所以在启元帝悍然翻脸的时候,掏出那木鱼鼓,意图制住启元帝,命令他交出圣玺。
——这原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招数。
曾经启元帝明明已经被这招数操控了数十年。
但宋相却不知为何,失败了。
启元帝就在他的眼前,完全无视了夺心之蛊的操控,启动三山九脉国运大阵,蒸发了他的手臂。
“惊讶吗?宋卿。”
启元帝平静的声音,将宋相拉回了现实。
此时此刻,那煌煌国运化作无尽金光,好似甲胄一般环绕在启元帝的身上,映照得他好似神明那般威严。
“您……取出夺心蛊了?”这是宋相惟一能够想到的可能。
“对,也不对。”启元帝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缓缓摇头,却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而是看向宋相,徐徐开口:“大夏千古以来,所有丞相当中,你也当得头筹,所以阵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臣服于朕,朕的身边,缺少一个你这样的忠诚的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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