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铁头龙
照片上的男人眉眼锐利如刀。
“老谭啊…你看,孩子们都长大了。”
她在心里轻轻念叨。
半夜,浴室内。
狭小的浴室里,白炽灯接触不良般滋滋闪烁,昏黄的光线在谭行精悍却布满伤疤的脊背上跳动。
左肩胛骨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是去年被铁甲獠撕的,右肋那串细密齿印来自影狼,最骇人的是心口那处枪弹贯穿的孔洞,至今还能摸到凹陷的弹痕。
谭虎攥着臭篙花的手猛地收紧,暗绿色浆汁顺着指缝滴在早已经准备好的瓷盆里,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这是大哥用半袋压缩饼干从一个老拾荒者那儿换来的“保命秘方”,据说能混淆异兽灵敏的嗅觉。
可惜,听大哥说那老家伙上个月还是成了腐狼的腹中餐。
趁着浆汁还没干透,谭虎用力将散发着怪味的草泥仔细涂抹在谭行后背和身侧那些狰狞的旧伤新疤上。
他的动作有些粗粝,声音却低沉得像个大人:
“哥!万事小心!家里有我!”
谭行转过身,脸上挂着惯常的痞笑,伸手用力捏了捏弟弟紧绷的脸颊肉,调侃道:
“呦呵?翅膀硬了想谋朝篡位?想当家了?告诉你,谭家这‘世子’的宝座,永远是你哥我的!没你份!!”
谭虎翻了个白眼,显然对自己这个大哥时不时的神经质已经习以为常,他没好气地拍开谭行的手:
“能不能正经点!装备都给你打包好了,干粮、水、伤药,还有你那宝贝疙瘩摄像机!
三块满电的高能电池也塞背包里了!”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吐槽:
“我就搞不懂,去拼命的地方,带个摄像机干嘛?”
一个清脆响亮的脑瓜崩弹在谭虎额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谭行却笑得一脸得意:
“老弟啊,天真!你以为你哥就指着荒野里刨那点食儿?
告诉你,你哥在‘快视’平台上,可是坐拥二十多万铁粉的荒野硬核博主!
上周那条‘腐狼巢穴探秘’,光打赏就够你买半年的淬体药液!金主爸爸们催更催得我头皮发麻!”
“啥?你那号都 20多万粉了?”谭虎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大。
“废话!不然你以为你雏鹰中学那死贵的学费哪来的?都是金主爸爸赏的?!”
谭行一脸嘚瑟。
谭虎眼神立刻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点急切:
“账号密码给我!我帮你运营!我这就去学剪辑,以后视频素材交给我来剪!保证比你弄得好!”
“账号密码在电脑桌面的‘小金库’文档里,自己看去!”
谭行痛快答应,随即脸色一板,拿出长兄威严:
“还有,雏鹰中学的武道考核就在下周!老子不在家这两天,每天扎马步,三小时,雷打不动!少一分钟,回来腿给你打折!
要是考核敢退步…哼哼!”
他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吧作响。
“知道啦!保证完成任务!”谭虎挺起胸脯,拍得砰砰响。
“行,家里交给你了!照顾好老妈!我走了!”
话音未落,谭行已利落地套上特制的耐磨防刮服,将鼓鼓囊囊的巨大背包甩上肩头,最后将那台改装加固过的便携式摄像机牢牢卡在胸前的战术挂带上...
这玩意儿不仅是财源,更是记录异兽习性、关键时刻分析弱点的保命符。
战刀精准滑入特制刀鞘,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不等谭虎再开口,谭行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矫健地翻出狭小的浴室窗户,几个无声的起落,便彻底融入窗外浓稠如墨的深沉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浴室窗前,谭虎望着哥哥消失的方向,紧紧攥起拳头。
每一次看到大哥身上那些狰狞交错的伤疤,谭虎心中就充满了心酸。
他永远忘不了,大哥后背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恐怖刀伤,是怎么被自己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也忘不了,大哥每次带伤回家,明明疼得脸色发白,却总是故作轻松地把沾血的异兽肉塞进他手里,催他快去处理时,那强撑的笑容。
他知道,哥哥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才一次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闯进那片死亡之地。
以大哥的武道天赋,本不必如此搏命!
大哥总说他小,家里的事不用他扛。
可大哥也才十六岁!只比他大三岁而已!
谭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往死里练!拼尽一切突破淬体境!早日拥有力量,站在大哥身边!
“总有一天,换我来扛!”
谭虎望着大哥消失的方向,一字一句的说道。
高速灵晶列车在特制的轨道上无声飞驰,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正被飞速抛向后方。
这是连接城市核心区与城外荒野关门的唯一动脉,昼夜不息。
车厢内光线冷白,气氛沉凝。
谭行靠窗坐着,闭目养神,呼吸平稳悠长。
放眼望去,这节车厢里坐着的乘客,几乎清一色都是像他一样的打扮。
有的如谭行般闭目养神,气息内敛。
有的则旁若无人地反复擦拭着手中寒光闪闪的兵刃,金属摩擦发出令人心悸的细微锐响;
还有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眼神锐利如鹰,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
有沉默的独狼,像谭行这样孑然一身;
也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小队,彼此间靠眼神或极低的声音交流,默契中透着生人勿近的森然。
唯一相同的,是几乎所有人都佩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狰狞的兽面、冷硬的金属面罩、朴素的木质面具……形态各异,却完美地遮掩了面容,只露出一双双或冰冷、或警惕、或隐含煞气的眼睛。
尽管无人言语,一股无形的戒备,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弥漫、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这里是通往荒野的门槛,也是法外之地的序曲。
能踏足此地的,没有善茬。
每个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徒。
谭行依旧闭着眼,但他的感官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铺开,捕捉着车厢内每一丝细微的动静.....武器摩擦的轻响、刻意压低的呼吸、邻座肌肉不自然的紧绷……
荒野之行,从登上这趟列车的那一刻,便已开始。
而危险,往往就藏在同行者的面具之后。
“……终点站,北疆南门到了,请各位乘客做好下车准备……”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预兆地刺破了车厢内的紧绷氛围。
如同被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谭行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
刹那间,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再无半分慵懒,有的只是凶恶、警惕!
一股无形的的森冷戾气,瞬间从他身体弥漫开来!
覆盖上半张脸的暗色金属面具遮蔽了所有表情,只留下一双令人心悸的双眼。
他右手稳稳按在腰间那柄饮血无数的长刀刀柄之上,左腿外侧,那柄加厚刃口的特制多功能战斗匕首,在列车冷光下反射出一线幽芒。
此刻的他,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危险信号。
别说林东,就算是他亲妈白婷站在这里,也绝难将这个浑身戾气翻涌、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斩人的凶徒,与那个家中带点痞气、会抢肉丸子吃的高中生联系在一起!
这,才是踏入荒野之门应有的姿态......
第7章 入荒野
“来来来!刚宰的刀角鹿腿肉!还冒热气呢!100联邦币一斤,走过路过别错过!”
“瞧瞧这个!刚挖出来的‘邪神祭器’,沾着阴土呢!镇宅辟邪,买回去当个摆件也够唬人!有兴趣的老板来看看!”
“活货!活货!绿毛兔崽子,寻山犬幼崽!机灵得很,驯好了是看家护院的好手!价格好商量!”
“特殊服务...一次800,包夜1200,价格好商量...不接待多人..单人优先,想上的就来!”
......
喧嚣、粗粝、充满野性的叫卖声浪,混杂着血腥、土腥、汗臭和劣质烟草的气味传来,谭行站在巨大的合金闸门下,微微仰头。
头顶,那覆盖了整个城市、流淌着能量光弧的‘苍穹之幕’,如同神祇的裙裾,延伸至这扇象征着安全区边界的巨门时,光芒逐渐黯淡、稀薄,最终彻底消失。
门内,是秩序与庇护;
门外,是弱肉强食、无法无天的血腥荒野。
十几盏功率巨大的军用探照灯,射出刺目的光柱,在门前开阔地带的夜空中、地面上、以及攒动的人头上,来回粗暴地扫射。
光柱所及之处,人影憧憧,如同群魔乱舞。
数十个简陋甚至破败的摊位,就挤在这光暗交错的“安全区”最后延伸地带。
摊主们大多裹着脏污的皮袄或迷彩,脸上刻着风霜与狠厉,扯着嗓子吆喝。
他们的货物千奇百怪:
滴淌着暗红液体的新鲜异兽肉块、沾满泥土锈迹斑斑的古怪器物、关在铁笼里躁动不安的低阶异兽幼崽、各种荒野采集的药材、矿石,甚至还有磨损严重的武器和护甲碎片……
形形色色的人流在这些摊位前涌动、停留、讨价还价。
有全副武装、煞气腾腾的独行客或小队,有眼神闪烁、四处打量的掮客和情报贩子,也有穿着相对体面、带着保镖前来“淘宝”的内城商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贪婪、警惕、绝望和野心的奇特气息。
这里,是荒野与文明的最后交界处,是法外之地的第一道门槛,也是无数亡命徒和淘金者出发或归来的歇脚点...
一个混乱、肮脏、却又充满原始生机与赤裸欲望的“城门黑市”。
谭行面具下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这片交易点。
当视线掠过几个缩在角落、显得格外“老实巴交”的摊位时,冷笑一声。
“呵,还是这几条老狗……命真够硬,还没被人剁了喂异兽?”
他心底无声冷笑。
这城门黑市里所谓的“摊贩”,有一个算一个,扒开那层油滑的皮,里面淌的都是黑血!
谭行初入荒野时,可没少吃这帮杂毛奸商的苦头!
以次充好,缺斤短两那都是小儿科。
更阴险的是,这帮家伙眼毒得很,一旦发现你身上带着值钱的“鲜货”(尤其是新手),表面上跟你称兄道弟谈价钱,背地里转头就能把你的行踪卖给荒野里吃人不吐骨头的鬣狗团!或者干脆纠集人手,尾随你出城,在僻静处干那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勾当!
荒野里消失个把人,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谭行身上那几道差点要命的伤疤里,至少有一道,就是拜某个此刻正在摊位上吆喝“童叟无欺”的老杂毛所赐!
吃一堑长十智。
如今的谭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新丁。
他在这片黑市的原则极其简单粗暴:
1.绝不在此出售任何有价值收获!宁愿多跑几十公里去更远但相对“干净”的聚集点,或直接找有信誉的固定渠道处理,也绝不便宜这帮豺狼!
2.绝不在此暴露任何底细!面具、戾气、沉默是金。他要把自己武装成一个看一眼就知道不好惹的煞星,让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都忌惮三分!
3.时刻警惕,尤其“熟人”!这些老杂毛看到他活着回来,眼神里的贪婪和算计可从来没消停过,像闻到血腥味的秃鹫。
目光在那几个“老熟人”身上短暂停留,谭行心中戾气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