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730章

作者:鬼谷孒

  筵席在吊诡的氛围中散场,撤掉桌子,搬出一张张小竹椅,一人发一把棕榈蒲扇,赏月纳凉。

  水仙捡了五粒石子,邀冼耀文玩五粒石,她先,五粒石子抛在地面,捡起一粒往空中一抛,待落子前从地面捡起另一粒石子,并接住落子,如此往复,四粒石子逐一捡完,第一关“一一”闯过。

  接着是第二关“二二”,依然是五粒石子抛在地面,捡起一粒往空中一抛,待落子前从地面捡起两粒石子,重复两次,就算过关。

  第三关是“三一”,先捡三粒,再捡一粒。

  第四关是“四一”,一次捡起四粒。

  水仙是玩五粒石的熟手,轻轻松松闯过四关,来到第五关,也是最后一关“背掌”。

  她将五粒石子放在手背,往上轻轻一抛,手立马翻了一个面,用手心接落子。她在抛时用了巧劲,五粒石子下落的速度略有一丝差别,一点不慌乱地接住全部石子,冲冼耀文展露笑容。

  “老爷,最后一步是不是免了?”

  “免不了,我是高手。”

  水仙嘻嘻一笑,手抖了几下,五粒石子在她手心排成一线,随即手往上一扬,五粒石子抛向空中,她又用了巧劲,石子的上升速度明显不同。

  待石子下落,她不慌不忙地翻转手心,手背朝上,迎接下落的石子。

  一粒,两粒,三粒,轻松接住,

第829章 一生要失败几回

  冼耀文指着地上的石子揶揄道:“就你这个水平还想免?”

  “都怪它。”水仙懊恼地戳了戳第四粒石子,“早知道把它排在最后。”

  “不要怪石子,怪自己水平不行。”

  冼耀文在水仙的手背一抹,石子落入他的手心,又捡起地上的那粒,他随意往地面一抛,开始了第一关。

  第一关轻松完成,到了第二关,他装了起来,故意将石子抛得很散,捡起一粒往空中一抛,然后不慌不忙地先捡起一粒,在手里掂了掂,接着再捡第二粒,然后手捏成掬水姿势,等着石子下落。

  水仙见状,不依道:“老爷赖皮,石子哪有抛这么高的。”

  冼耀文呵呵笑道:“有规定石子抛多高吗?”

  水仙嘟嘟嘴,鼻孔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跟你玩。”

  冼耀文摇摇头,将五粒石子在手心排成大致的圆形,每一粒石子又不粘连,轻轻往上一抛,石子大致同速飞往30公分的高度,他的手迅速翻转,手背朝上稍稍往上一送,接住石子的瞬间手往下一沉,卸掉石子的重力加速度,五粒石子稳稳当当落在手背。

  水仙早就转过身来,目睹了冼耀文接石子的全程,她嘴里嘀咕道:“老爷真会玩呀。”

  “早跟你说我是高手,小时候我们玩的石子是磨过的,差不多是圆球,我也能一粒不落。”冼耀文的手指张开往下倾斜,五粒石子骨碌碌滚入四条指缝间。

  “算你利害。”水仙不甘地说了一句,手把住竹椅面两边的圆竹筒,往上一提,给竹椅换了个朝向,上身一侧,头枕在冼耀文胸口,细声说:“真在这过夜?”

  “嗯。”

  水仙的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阿妈不喜欢我。”

  “你很聪明,但不妨再聪明一点,身为媳妇,你知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水仙回想一下,说:“好像,能做的我都做了。”

  冼耀文不再卖关子,“明天早点起来,做好早点去请早安。”

  水仙的眼里露出光彩,眉尖洋溢笑容,“我四点半就起来。”

  “厨房的灶台有什么地方不对?”

  “没有呀……就是做豆腐的锅比一般人家的大。”

  “那是煮猪食用的。”

  水仙一听即明,“我三点半起来,两锅粥够吗?”

  “一大锅,两小锅差不多了,小锅煮第二锅留下够人吃的。”

  “老爷,乡下家里不缺粮食吗?”

  “猪圈里最大的那几头猪再有个把月就能出栏,上路前总要给它们吃几顿细粮。”

  水仙恍然大悟,却也黯然神伤,“我们那里没有这个讲究,人吃得差,猪吃得更差,不是灾年能吃到米糠,若是灾年米糠要留着人吃,猪只能吃猪草。”

  “大乱之后会有大治,家里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冼耀文轻轻摩挲水仙的脸,“等这边的事业上轨道,你也该衣锦还乡,给家乡做点贡献,实惠点的,拿钱修桥铺路,好名声传得最快,你有面子。

  真诚点呢,是让家乡不再需要衣锦才能出头,这个不太好办,要花大心思,且容易吃力不讨好,若有人从中作梗,甚至背负骂名。”

  “衣锦还乡。”水仙眼里显露向往之色,“我之前没有想过。”

  “以后会想的。”冼耀文看一眼手表,“你要早起,差不多该去睡了,明天请了早安、午安,阿妈喝了新媳妇茶,你这个媳妇也就名正言顺了。”

  “嗯。”

  翌日。

  冼耀文在生物钟时间起床,喂了猪,六点半时,带着水仙到主人房请了早安,完成了新媳妇上门后该走的一道程序。

  显然,冼光礼昨天叫留宿就有这个意思,若不然不会这个点还没出屋。

  请完安,去田边的稻草垛,从最高处取了几捆稻草背到屋前,麻利地拧起了草把——一束稻草拧成松散透气的8字形,烧的时候既方便抓取,也烧得旺,灰烬易落,火苗不易闷死。

  拧了五六天的量,摊晒于屋前的小地堂。

  这时,冼光礼背着锄头出来,他进屋也背了锄头跟上。

  田里今年第二造的晚稻正是吃水厉害的时候,父子俩分南北两路,沿途巡视水沟,看见有堵塞通一通,看见草视心情而定,让它接着活或一锄头连根拔起。

  瞧见有臭鼠昵称的马来鼩鼱,让它们换个地儿挖隧道;瞧见板齿鼠,那就是不死不休,不管它的洞有一米还是两米深,都得挖开重新填土;瞧见松土堆吼两嗓子,让鼬獾换个地儿安家。

  若是瞧见小家鼠,就是往右边撵,那边投了耗子药。

  巡视了一圈,一瞅时间四十多分钟过去,来到荷塘的放水口与冼光礼会合。

  “阿爸,等晚稻收了,买点砖块水泥把水沟砌一砌。”

  冼光礼睖了冼耀文一眼,“你说得轻巧,砌水沟的钱打四五年粮食都不够。”

  “四五年也是划算的,不然每次放水都要巡视一遍。”

  “用不了多少力气。”

  “那要不雇几个长工?”

  “雇不起。”

  冼光礼打开水闸,塘水哗啦啦涌进水沟,杀向一株株禾苗。

  看水流远,冼光礼点上一支烟,徐徐地说:“这里的田没有文昌围肥,一造打不了多少粮食,长工的工钱、吃喝要吃掉十几亩,农忙时雇短工又要吃掉几亩,一大半没了。

  这里也雇不到踏实的长工,下南洋是冲着发家致富来的,哪里会安心种地,偷奸耍滑少不了,人糊弄地,地也会糊弄人,雇长工不如把地租出去实惠。”

  “阿爸,你的账算得是没错,但我买地的初衷是怕你和阿妈没事做闲出病来,地用来种菜拿去巴刹卖赚点零花钱,田种点自己吃的就好,一年种一造,只种二十亩,正好轮耕。”

  “我和你阿妈还年轻,不到你们给我们养老的时候,农场的事你别管,我自有章程。”冼光礼淡淡地说:“你要有心,过问一下你阿妈的生意,快做到头了。”

  冼耀文轻笑道:“我管不了,便利店是我的生意。”

  冼光礼笑骂道:“死衰仔,就不能离远点,让你阿妈安安心心做生意?”

  “眼下阿妈还是先把文记关了,等耀斌大一点,我给阿妈一家便利店做。”

  “你阿妈不会要你的店,文记,不是冼记,你还不懂她的心思?”

  冼耀文沉默片刻,“回头我看看怎么解决这个事。”

  冼光礼拍了拍冼耀文的肩膀,“能让就让一让,不能让好好说。”

  “是。”

  九点出头。

  冼光礼回去吃早点,冼耀文绕田巡视,看看灌溉情况,也瞧瞧有没有哪里的田埂漏水。

  绕到一半,提着篮子的水仙远远走来,脸上洋溢锁不住的笑容,脚步轻盈,风一吹就会飘起来。

  来到一块比较空旷、干净的田埂前,她冲冼耀文喊道:“安啊,来食饭。”

  “来了,娘仔。”

  听见“娘仔”,水仙咯咯咯笑了起来。

  冼耀文来到水仙身边,将锄头横放在田埂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水仙放下篮子,从中取出一个搪瓷缸递给冼耀文,憋着笑说:“阿妈做的糖心蛋,我喝了两口,兑了点水。”

  冼耀文接过搪瓷缸,轻笑道:“看样子你和阿妈聊得不错,阿妈连这种事都告诉你。”

  糖心蛋是加糖蒸出来的水蒸蛋,因为糖精贵,地位一如补品。

  “冼耀文”幼时,文半夏只有农忙时节才舍得蒸一个给重要劳动力冼光礼补补身子,“冼耀文”和冼耀武只能干瞪眼,却要负责送到田头。

  有一年农忙,两人偷喝了一半,然后用白开水兑了兑,等送到冼光礼手里,他一瞧汤色就知道不对,两人大清早加餐了一顿荤的,不为偷吃,为糟蹋东西。

  水仙嬉笑道:“老爷,你和叔叔真嘴馋。”

  冼耀文打开搪瓷缸盖,吹拂一口气,“一年难得吃一两回糖,能不馋糖嘛。有一次我和耀武把整个家都翻了一遍,就为了找阿妈藏起来的白糖,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愣是没找到,糖没吃着,肉倒是吃到了,竹笋炒的。”

  “我小时候也嘴馋,可是家里没有糖,只有番薯干。”水仙说着话,从篮子里捧出一碗因变凉而浓稠的粥,又捧出一条蒸咸鱼,接着从围裙兜里捞出一双筷子,用筷子将咸鱼撕成碎条。

  冼耀文呷一口糖心蛋,随后从水仙手里拿过筷子,将搪瓷缸塞进她嘴里,“你喝,我吃粥。”

  水仙捧着搪瓷缸呷了一口,瞬时从嘴里甜到心底。

  冼耀文扒一口黏糊糊的粥,冰火两重天,表层凉透了,里层尚有余温,吃在嘴里一点不爽口,也没有粥应该有的绵滑。

  夹一块咸鱼追着送粥,细细咀嚼时,说:“昨天晚上我们玩的五粒石,其实在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玩法。”

  水仙目视冼耀文的脸,竖起耳朵倾听。

  “在美国叫Jacks,不用石子当道具,而是一颗橡胶球以及十颗金属或骨质的六芒星,现在也有用橡胶做的。Jacks在美国很流行,是儿童课间玩的主要游戏之一。

  待会儿我去街上找找,能找到最好,找不到让人从美国寄几个过来,捎带一张Jacks在美国各地的售价单。

  你研究研究,开一间小工坊送给阿妈,我会安排一个美国人来这边找代工厂,阿妈不会英文,到时候会找你帮忙。”

  水仙的目光锃亮如刚抛光的炮弹壳,“工坊多大规模合适?”

  “十几二十个工人差不多。”

  “嗯。”

  水仙的脑子转动起来,思考工坊该如何建立,又该怎么送才能最讨婆婆欢心。

  一碗粥吃完,冼耀文又在田埂上转了转,检查一下各块田里的水位,觉得差不多了,来到塘边关上水闸,顺便瞅一眼荷塘一边的水闸口,发现并未做防止鱼逃窜的措施,他跳进水沟,双腿用力蹚水,将水沟里的水搅浑。

  浅水一变浑浊,鱼就变得很好抓,无须借用工具,只用双手在水里摸索,躲猫猫的鱼便无处逃窜。

  叫水仙拎一个清水桶跟着,他将整条沟摸了一遍,摸出十几条鲫鱼。

  鲫鱼倒回荷塘,同水仙一起沿着塘边漫步,一边赏花,一边观察堤壁上是否有螺蛳露出水面,是否有虾在往上爬,以及水面是否有大量的鱼张嘴。

  时而抽抽鼻子,闻一闻空气中是否有臭鸡蛋味。

  转了一圈,以上迹象都不明显,荷塘并不缺氧,也没有在浅水区域瞧见死鱼,无鱼瘟之忧。

  离开荷塘回屋,不等坐下歇歇,又被冼光礼拉去谷仓,一车车稻谷拉到大地堂去晒,搬空了谷仓,接着仔细清扫各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只米象、粉斑螟蛾,以及可能存在的赤拟谷盗和锯谷盗。

  清扫干净,下一步就是糊裂缝,不管是被什么虫子弄出的小孔,统统用混了樟脑丸粉末、石灰水、木炭灰的稀黏土糊一遍,然后又是在各个角落摆上樟脑丸。

  谷仓的工作结束,接着到大地堂,顶着大太阳,拿着谷耙对谷子耙、耥、划、拉,上了一个价值798的钟。

  去农具屋驮飏车上大地堂,再做一个谷子的加钟,上屋前拿了两个草把,将飏车里里外外掸、刷一遍。

  再去农具屋挑上谷箕,去番薯地里割给猪吃的番薯藤。

  要挑一挑,太老的不行,猪不喜欢吃,太嫩的也不行,拿去巴刹能卖2分钱一把,人吃太老,猪吃正嫩的刚刚好。

  吭哧吭哧,一连往猪圈挑了五趟,堆在阴凉处,往堆上泼了点水。

  又去农具屋,围着一辆保时捷设计的“人民拖拉机”捣鼓了一圈,用毛两斤的钥匙发动,开去地里给一块辣椒地翻土。

  嗡嗡,突突突,柴油发动机低沉、有节奏地咆哮;哗啦哗啦,犁刀划破土皮、泥土被翻起;嘭嘭,厚重土块被撕裂、砸落;沙沙、簌簌,干燥泥土被扬起后的细屑摩擦出声。

  噗噗,呸呸,娘希匹,尘土喂进冼耀文嘴里。

  “花样的年华,月样的精神,冰雪样的聪明,美丽的生活,多情的眷属,圆满的家庭,蓦地里这孤岛,笼罩着残雾愁雨~残雾愁雨~”

  水仙哼着歌来到地头,望着蓬头垢面的冼耀文,她发出会心的笑容,今天是她第一次看见穿着不得体又脏兮兮的自家老爷,蛮新鲜。

  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家老爷直接显露强健的体魄,老爷穿上西服显瘦,像文弱书生,一点看不出来浑身上下都是结实的肌肉。

  “文弱书生。”水仙嘴里嘀咕道:“真想看看老爷戴眼镜的模样,一定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