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724章

作者:鬼谷孒

  “我们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公序良俗、自我双重禁锢而成的产物,都穿着一件华丽的外衣,懂得打扮的呢,还会添上几件配饰,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好人。

  绝大多数人都是胆小的,不敢去轻易解封公序良俗的禁锢,怕被反噬,也承担不起反噬的后果。

  好人做了几十年,静下心来想想,这好人当得没滋没味,想改变,想换个活法,不敢触碰公序良俗,只好解开自我禁锢,放飞自我。”

  费宝琪幽幽地说道:“耀文,我已经听明白你想说什么,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我不论心,却也无法论迹,迹已乱。”

  “体面就是放不下?”

  “我只剩一点体面。”

  “你今天几点钟出门?”

  “下午三四点,对宝树说去吃斋,不用孙妈跟着。”

  冼耀文弯下腰,一只手捏住费宝琪的脚踝,另一只手去脱皮鞋,费宝琪的脚下意识往后缩,但缩到一半又停住,任由冼耀文摆布。

  一只,两只,冼耀文脱掉费宝琪的鞋子,又脱掉自己的鞋子,推开车门钻了出去,脸对向车内,弯下腰,冲费宝琪伸出右手。

  费宝琪没有犹豫,抓住冼耀文的手,钻出车厢,与他联袂而立。

  “去沙滩走走。”

  月光将海面切成明暗两半,沙滩离海水近的一半晶莹剔透,离海水远的一半黯淡无光,费宝琪沐浴于月色,冼耀文隐匿于黑暗,两人手拉着手,踢着沙子,漫无目的地向前。

  “大姨子。”

  谢停云三人不会离得太远,一直缀在可及时反应的距离内,没有车壳阻挡视线时,发生了什么都能看见。

  “闭嘴,同时纳姐妹为妾的事情多了。”

  “你也不是好东西。”

  “我是你哥。”

  “耀文,你为什么会见一个爱一个?”

  “我没有见一个爱一个。”

  “你晓得我的意思。”

  “我也明白你的想法,正因为我不是专一的男人,才让你轻易打开了防线,选择我破罐子破摔。”

  “有这方面原因,宝树在我面前总是夸你,听得我耳朵快起茧子,也让我对你产生好奇,但真正让我那天敢说出那句话的主因却不是宝树。”

  “那是什么?”

  “唐怡莹。”

  “了解,还是体面二字,你做好了我拒绝的心理准备,也有几成意思希望我拒绝,但你不愿意看见我是因为嫌你老而拒绝。”

  “宝树没说错,你果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年龄越大,越是在意自己的年龄。”

  “我对女人只看眼缘,不在乎年龄。”

  “七老八十的你也能看上?”

  “她们不合我的眼缘。”

  “你还是在意年龄。”

  “不对,你应该说在意长相。”

  “八十岁长得像三十岁,你也不在意是吧?”

  “又不对,我在意。”

  “怎么理解?”

  “八十岁,外在不管怎么样,内在已经八十岁,身子骨不行了。”

  费宝琪捂嘴笑道:“我晓得了。”

  又走出一段距离,冼耀文说:“有一件事情我要向你坦白。”

  “什么事?”

  “我在台湾的生意还需要陈长桐的帮助,所以我内心并不希望你和他撕破脸。”

  “我没打算撕破脸,他现在令我失望,也无法抹杀以前对我的好,我要体面,也会给他保留体面,你可以继续叫他姐夫。”

  “我为你脱鞋,你没躲,我们现在又是手拉手,唉,姐夫二字很难坦然叫出口了。”

  “你有心理负担?”

  “说没有是假的,说有也不真,我们之间的客观关系放大了你对我的吸引力。”

  “其实,我也一样。”费宝琪的手指从冼耀文的指尖抽走,手挽上他的手臂,头枕在他臂膀上,“陪我一晚,让我的痛苦减轻一点。”

  “你想清楚,闸口一旦打开,想再关上就要等到水势减缓,一晚是不可能的。”

  “你何必让我太清醒,明天的事留给明天去想。”

  “好吧。”冼耀文驻足,双手放在费宝琪两边臂膀,轻轻一掰,两个人面对面,目光交织,“阿姐以前都是循规蹈矩吗?”

  费宝琪的目光往边上躲闪,娇羞道:“从未放纵。”

  “心病需用虎狼之药,我给阿姐下一剂猛药。”

  冼耀文将右手放在费宝琪头上,两下摸索,一扯,费宝琪的秀发如瀑布般散落,不等她有所反应,他的嘴堵上一张樱桃小嘴。

  费宝琪睁大眼睛,眼眸中尽显惊惶失措,两只手腕抵着冼耀文的臂膀,柔荑不敢落下,然而,这个状态并未持续多久,她的柔荑最终落下,一只抱住冼耀文的背,一只贴在他的后脑勺。

  渐次,周围的温度升高,冼耀文带着费宝琪往后倒去,轻巧地落在沙子上,身子翻转,费宝琪被他压在身下。

  远处的海面,一艘货轮拉响汽笛,绞盘转动,铁链抽打海面,船锚缓缓上浮,海水翻涌,一篇偷情的乐章被奏响。

  [比引火更吸引,摩擦一刹火花比星光迷人。比得到了的都着紧,比暗恋更黑暗,比扑心睡更不安枕…但上瘾,等不可预计的余音。]

  费宝琪的双手被冼耀文钉在沙子里。

  [如果可以磊落,谁情愿闪躲,如果可以快乐,谁情愿忘掉心魔。]

  冼耀文的嘴裹挟清香与烟味混杂的味道,远离费宝琪的嘴唇,抬起胸,拉开一段距离,炙热、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玩味地捕捉费宝琪犹如受惊小鹿的躲闪。

  [或者偷欢算不上偷情,亦比寂寞人值得高兴,难共处仍有权去憧憬,信不过感情,从未谋面才像爱情。]

  冼耀文犹如一只啄木鸟,满载荷尔蒙的喙轻啄费宝琪右脸颊。

  [或者偷心要先去偷情,为了担一个愉快罪名,能浏览遍好风景才去认命,才不再需要突发事情。]

  顽皮的孩提拨弄沙子。

  这回满意了,对着自己的杰作陶醉许久,忽被汽笛声吸引,转头眺望海面,左脚不小心趔趄,沙子被震起。

  良久。

  一阵海风拂过,纷乱的杰作随风飘浮,又窸窸窣窣坠毁。

  冼耀文左腿稍稍用力,将埋进沙子下的左小腿拔出,抖落沾着的沙子,搁于费宝琪的右小腿。

  费宝琪喘着粗气,锁骨不自觉颤抖,许久,呼吸变舒缓,她轻轻翻身,蠕动几下,扭进了冼耀文的臂弯。

  手指轻轻摩挲冼耀文的胸膛,嘴里呢喃,“宝树没说大话,你很好,真的很好。”

  冼耀文紧拥费宝琪入怀,亲吻她的秀发,“阿姐,你很棒。”

  “耀文,有些话我现在不说,就怕以后不舍得再说出口,我们只有今晚,只有今晚~”

  “夜了,我该回去了,阿敏还在等我。阿姐,你回宝树那里,还是去酒店?”

  费宝琪愕然,她以为的今晚非常漫长,如一个世纪般漫长,岂料冼耀文将它定格在此刻,就这么结束了吗?

  她想争辩,却胆怯于付诸行动。

  冼耀文坐了起来,费宝琪也被他带起,他的目光在沙滩上一扫,拾起脱在边上的背心,拿在手里抖几下,抖干净沙子。

  费宝琪任由冼耀文摆布。

  沙子干净了,他拾起费宝琪的衣服,自下而上,由里到外,一件件为她穿上。

  当他系旗袍最高处的盘扣,费宝琪抓紧他的手腕,“耀,耀文,今…今晚……今晚还没有结束。”

  “堕落从来不是一蹴而就,此刻不散,每一晚都是今晚。”

  费宝琪的手一松,却在冼耀文凹陷的血肉来不及回弹的瞬间,复又抓得更紧,“不,不要走,就今晚。”

  “姐妹就是姐妹,骨子里都是没长大的囡囡,走了,去酒店,沙子硌得慌。”

  陡然间,费宝琪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己察觉不到的笑容。

  冼耀文带费宝琪住进了浅水湾酒店,一家特殊的酒店,一间特殊的客房。

  费宝琪即如此,心理防线一打开,弹簧瞬间释放出最大弹力,一如烟花追逐绚烂,压抑再压抑的情绪一次爆发。

  半推半就留在了沙滩,客房里只有主动,仿佛“只有今晚”这句话依然是真的。

  翌日。

  尽管连日操劳,冼耀文依然被生物钟给叫醒,一睁眼便看见窝在他怀里的费宝琪,螓首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梦话。

  他小心翼翼往后挪,手伸进被窝里,扒拉开柔荑,谁知就这么点动静,居然解开了费宝琪双眼的封印,她张开眼,眨巴几下,撕扯开阻碍视线的黏糊物,眼睛聚焦对准了他的脸。

  “几点?”

  “五点半。”

  “还这么早,再陪我睡会。”费宝琪伸出手扒住冼耀文的腰。

  “我每天都是这个点起床。”

  费宝琪抬起头往窗户的方向瞄一眼,“天还没亮,再陪我睡会嘛。”

  “日子还长着,再过两天,我也要回台北,你方便的时候可以随时去我那里。”

  闻言,费宝琪的脸颊瞬间涨红,支支吾吾道:“昨晚,昨晚说好…昨晚说好只有今晚。”

  “好了,都这样了,不要再自欺欺人。”冼耀文抚摸费宝琪的脸颊,“宝树不在台北,家里的牌局还是要继续,你有合理的借口经常去我那里。”

  “去…去家里,我们的关系会被很多人知道。”

  “那就要看你会不会掩饰。”冼耀文轻拍费宝琪的脸颊,“好了,我真要起来了,昨晚你太累了,睡到中午再起来。”

  费宝琪抓住冼耀文的手腕,用脸颊摩挲他的手心,幽幽叹道:“原来我也是花心人,只是一个晚上,我就能做到与他共情,也…也没有了再怨恨的底气,我这是怎么了。”

  冼耀文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说:“你现在这种状态叫责任焦虑,你走了一条自认为错的路,于是想把犯错的原因转嫁到别人身上,好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简单点说,就是一种逃避心理。

  不用纠结,所有责任都由我来背,万一以后有需要,你可以说是我强奸你,还拍了你的不雅照做威胁,一次又一次,就是不肯放过你……”

  费宝琪娇嗔道:“你把我当什么人,我才不会这么不要脸。”

  冼耀文咧嘴一笑,“我是不想你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接着睡吧,我出去锻炼,早餐就不叫你吃了。”

  “亲我一下再走。”

  冼耀文在费宝琪脸颊上吧唧一下,揶揄道:“扒掉了伪装,阿姐你就是个骚货,回台北前再发骚给我忍着,我要休息几天恢复一下元气。”

  费宝琪羞红着脸啐了一口,“说话真难听。”

  “好听的我说过,也没见你肯听呀,反而昨晚说了好多难听的……”

  “不许说,赶紧走。”费宝琪拎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冼耀文呵呵一笑,快速下床。

  浅水湾酒店楼不高,面积却是不小,主建筑外还有副建筑,面积不小的花园和草坪,延伸至海边,还有小型浴场和小型码头,栈道边上停着一架水上飞机。

  换了运动服,冼耀文慢跑出酒店,踏上单车道的环海公路,沿着薄扶林的方向匀速跑。

  跑了十多分钟,折返回酒店,穿过草坪时,瞧见一个西方男人在踢毽子,他顿时来了兴趣,朝男人走了过去。

  待距离靠近,他看向男人脸庞的目光却被发际线给吸引,发际线很高,中间的头发稀疏,一眼待谢顶状态,猜测男人多半是英国佬后,他将目光放回脸庞,第一眼觉得有点面善,再看一眼,“冼耀文”的记忆浮现,“冼耀文”认识这个男人。

  “嗨,鬼佬。”

  男人听见冼耀文的喊声,面色不善地循声看了过来,一眼,两眼,待第三眼,他的脸上展露笑容,“雷猴,小洋鬼子。”

  冼耀文快步靠了过去,再次打量男人的脸庞,“鬼佬,果然是你。”

  “是我,小洋鬼子。”男人笑着摸了摸冼耀文的头,“你长大了,样子却没怎么变。”

  “鬼佬,我以为你已经死在战场上。”

  东江纵队还叫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时,于香港沦陷前夕曾组织过省港大营救行动,救回几批滞留在香港的各界知名人士和国际友人。

  所谓国际友人,主要以英国佬为主,港府公务员、军人等。

  大规模的营救行动结束后,港九大队依然长期进行营救活动,眼前的鬼佬是1942年2月港九大队从集中营救出的军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