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对的。”
冼耀文端起茶盏呷一口,不疾不徐道:“你问我是否清楚当下国际海运的行情,这个问题有点大,我怕自己答不好,还是以取巧的方式回答你。
万邦的名字是文锦兄起的,资金是我投的,而且是我主动找到文锦兄谈合作。
包先生,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冼耀文的话给了包玉纲巨大冲击,他既惊又喜,“冼先生才是万邦的老板?”
“老板是文锦兄,我只是一个不太管事的股东。”
“这么说,冼先生早就看好海运业?”
“文锦兄家学渊源,爷爷辈开始跑船,又是圣约翰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银行当过职员,在洋行打过下手,又在自家的货运公司从最底层做起。
来了香港,租货轮跑航运,来往香港、山东和东洋,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穿梭于水雷之间。
文锦兄有胆有识有谋有运,才能从我挑选的候选人名单里杀出重围。”
冼耀文凝视包玉纲的双眼,“投资没问题,有大水喉委托给我大笔资金,我正愁没有去处,一百万我有,一千万我也有,就看包先生你这只旱鸭子用什么说服我。
或者,包先生也可以转变一下思路,我们聊聊银行。”
面对冼耀文的猛烈攻势,包玉纲并不惊慌,心中只有找对人的喜悦,冼耀文懂海运,手里又有巨额资金,说服他,自己的海运事业就能扬帆起航。
“冼先生,我的确没有航运经验,但我觉得自己十几年的银行从业生涯对经营海运有很大的帮助。”
“愿闻其详。”
“当下航运业的主要经营模式是散租,根据货主的需要把货物运到某地,然后根据这一个航次结算运费,这样做的好处是运费收入高,而且现得利,以当下航运业的繁荣,跑一个航次就可以赚回船只造价的六分之一乃至五分之一。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的打算是筹集购买一艘旧船的资金,买下船,把船租给一个固定的、信誉卓著、财政可靠的租户,租期可以是半年,也可以是一年,或者更长时间也可以。
如此一来,凭借租约便可以向银行贷款,再增购船只,扩充船队。”
“租户去哪里找?”
“东洋。”包玉纲自信地说道:“因为朝鲜战争,东洋的经济恢复的很快,运输会很快不能满足工厂的需求。”
“包先生去过东洋吗?”
“未曾去过。”
冼耀文淡淡地说:“包先生和哪家大银行的高层交好,如此自信一定能贷到款?”
“我会让租户开具信用证,有了信用证,银行没有不贷款的理由。”
“讲个故事。”冼耀文不疾不徐道:“我的第一笔可观的收入是在伦敦赚到的,当时手头没有多少钱,也从未去过伦敦,只是在报纸上发现了商机,我便冒险一试。
机会稍纵即逝,很急,坐船过去根本来不及,只能坐飞机,但直飞伦敦的航班机票很贵,我负担不起,只能买飞去巴黎的票,便宜,价格相差将近十倍。
去巴黎的机票之所以便宜,是因为不包沿途停靠时的酒店住宿,只能自己解决,我的钱要用来做生意,不敢花,寒冬腊月,我只能缩在墙角过夜,饿了吃从香港带去的干粮,渴了找好心人讨口自来水喝。”
包玉纲用心倾听。
“就这么一路熬到了巴黎,不敢耽搁,找到一个卡车司机商量价钱搭车去诺曼底。谁知司机在半路上起了歹意,不仅打劫了我身上所有的钱,还把我揍了一顿扔在路边,就因为钱太少。”
冼耀文呵呵笑道:“我身上有钱,司机却没搜出来,包先生,你猜我把钱藏在哪里?”
包玉纲第一时间猜到是哪里,却因不文雅而缄默其口。
“是的,你猜到了,就是那里面。”冼耀文叹了口气,道:“我没有祖上蒙荫,也无人帮衬,起步是拿命拼出来的,一路走来,颇为不易。
正因如此,我做事比较谨慎,包先生没有去过东洋,却敢断言东洋有机会,太过武断了。
抗战时我是小情报员,在小鬼子控制的学校念书,认识不少东洋教员和小鬼子,从他们嘴里听了不少关于东洋的信息。
去年,通过看报纸,我认为东洋那边有机会,便打算去东洋看看,出发之前,我搜集了所有能搜集到关于东洋的资料,看完之后,才出发去东洋,对其现状做了全面的了解。
前前后后去了三次,我才敢在东洋投出第一笔钱。”
冼耀文淡笑一声,“包先生说银行没有不贷款的理由,我却能找出不下十条理由。做个假设,假如我和包先生不对付,包先生就别想在香港任何一家银行贷到一个大子。”
包玉纲的脸色稍稍有点难看。
“包先生所说的长租模式,不算是新鲜物,美国的丹尼尔·路德维希先生三十年代就这么做过,而且他的方法更为高级,只是支付一笔定金给造船厂,他便开始找租户,然后用租船合同作为抵押,向银行贷款支付造船的尾款。”
冼耀文端起茶盏,不咸不淡道:“包先生的想法或许在乡下土财主那里是惊世之策,但在我这里只够用来应付文员的面试考题,假如包先生的想法止于此,我看我们还是聊聊银行。”
包玉纲的脸涨成猪肝色,冼耀文的话有理有据,将他驳斥得无地自容,原来自己思虑多时才制定的策略,在冼耀文那里却是信手拈来。
而且,他觉得自己成了赵括,只会纸上谈兵。
他愣了好一会神,站起身来冲冼耀文抱拳,“感谢冼先生的教诲,玉纲打搅了。”
冼耀文轻笑道:“包先生这是打算退缩了?”
“我的想法太不成熟,无颜再浪费冼先生的时间。”
冼耀文站起,将包玉纲按回椅子,端起茶壶,给他续了点热茶。
“包先生,这做生意,想法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执行,想到,未必能做到。”冼耀文坐回位子,端起茶盏,“这天底下的生意,有几个是新鲜的,有些生意数千年前已有人在做,可以史为鉴,但为什么能成功的寥寥无几?”
呷一口茶,冼耀文放下茶盏,打开放于一旁的公文包,取出一张提前开好的汇丰本票,放于包玉纲面前,“18888元,吉利数字,这原本是给包先生准备的见面礼,现在改一改,当做我给包先生的差旅费,去东洋实地看看,等回来我们再说投资。”
“这……”
包玉纲心中震撼,也有一点摸不着头脑,冼耀文到底使得什么路数?
冼耀文呵呵一笑,“做生意运气也很重要,我之前说了,正发愁一大笔钱往哪里投,包先生这时候冒了出来,时机刚刚好。
包先生在对的时间,找对了人,说对了事,是有大运之人,单单这一点,我就愿意投资包先生数十万。
明晚是否有空?”
“有空。”
“明晚上我家吃烤肉,我介绍汇丰的高层给包先生认识。”
……
一餐早茶,包玉纲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般忽上忽下,离开陆羽茶室,他立马赶回去,向父亲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会面过程。
包父听完,沉默许久,“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小小宝安居然出了个如此多智如妖的人物。玉纲,你想做航运就去做吧,阿爸不拦着你了。”
“谢谢阿爸。”
冼耀文离开陆羽茶室,来到了元朗八乡莲花山山脚。
沿着一条私家公路行驶一里多路,来到一座幽静的别墅门口,齐玮文倚在院门的立柱上,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着的香烟。
冼耀文下车,走了过去,拥住齐玮文,“长官,是不是等了好久?”
“自作多情。”齐玮文白了冼耀文一眼,“几个路口都有报警装置,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了。”
“好吧,进去换衣服,我们上山找午饭。”
齐玮文摩挲冼耀文的西服衣领,“午饭不着急,老娘几个月不知肉味,不把老娘喂饱了,你什么都别干。”
冼耀文摸了摸齐玮文的脸颊,“让骚气再飞一会儿,情绪再酝酿酝酿,今晚保准让你飘飘欲仙。”
齐玮文手里忽然出现一把手枪,枪口直接杵在冼耀文的要害,戏谑道:“法国、英国、美国、台湾,小洋鬼子你可是一直没闲着,今晚你要是软脚虾,等我怀上孩子,你那根玩意就别想要了。”
“我最讨厌别人用枪指着我的头,这件事不是叫爸爸就能了的,你给我等着,我不让你去见戴老板,名字倒过来写。”
“我拭目以待。”齐玮文收掉枪,扒开腰间的色手,“李志清家门口已经放了眼睛。”
“这女人不一般,挺会审时度势,她绝对不能出事。”
“李志清做了一桩好买卖,区区600万美元,且不是赠予,就让小洋鬼子你用心护她周全。”
“毕竟在林桂生边上耳濡目染多年。”冼耀文指了指花园里的夹竹桃,“花开得真艳,你没有在土里埋尸体吧?”
“埋了几千具。”
“蟛蜞呀?”
“不然呢。”
“你还是养花高手呀。”
“没有你厉害,家花、野花姹紫嫣红。”
“你可以用百花齐放这个词。”
齐玮文翻了记白眼,“齐放这个名字不错,我们的孩子就叫这个名字。”
“不分男女?”
“不用分,这个名字男女都能用。”
“随你。”
齐玮文带冼耀文进入室内,入眼简洁的装修,中央摆了一张茶几,两张“7”字形的沙发拼成一个修长的“回”字,除此,再无其他家具。
四面墙干干净净,未悬挂任何字画,天花板也很简洁,以茶几为中心,围绕着一圈日光灯,间隔中又有十几盏小型探照灯,一旦开灯,应该能照亮整个客厅,即使夜里寻针也没问题。
“会不会太单调?”
“单调点好,藏不了东西。”齐玮文淡淡地说道。
“不会卧室也是这样吧?”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待推开卧室的门,冼耀文差点惊掉下巴,卧室很大又很小,除了留给双开门转动的数个平方空间,剩下的空间都被床占据,一张面积足有160呎的床。
“千工拔步床,哪里淘换来的?”
“从一个扬州商人手里买来的。”齐玮文手抚廊柱,“最早的主人好像是嘉靖年间扬州某位大盐商,小洋鬼子,你说我有资格睡这张床吗?”
冼耀文拥住齐玮文,“你当然有资格,就是晦气,五百来年,谁知道在这张床上死过多少人,红杏出墙、爬灰、养小叔子被乱刀砍死的可能都不下十对。”
齐玮文剜了冼耀文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古时深宅大院不就这么点破事么,就说林黛玉和贾雨村,没准两人就有奸情。”
“闭嘴。”再次剜了冼耀文一眼,齐玮文带上房门,“知道你身上流淌的一半蛮夷血不懂欣赏,这间是次卧,主卧在隔壁。”
齐玮文带着冼耀文来到隔壁的主卧,入眼是一间正常的卧室,床、床头柜、梳妆台、衣橱,依然是简洁风。
齐玮文来到衣橱前,打开橱门,取出一套打猎服扔在床上,“你也没有留下尺码,我按照目测帮你挑的。”
“你挑的保准不会错。”
换好打猎服,两人来到枪械库。
齐玮文进入暗室,拎出一个箱子放在冼耀文面前。
冼耀文打开箱子,取出一堆用牛皮纸包裹的枪械零件,在齐玮文的注视下,快速将零件组装成一支五一杠猎步枪。
五一杠猎以SKS为原型,去掉原型的刺刀结构,可加装战术导轨,枪头能装消音器和消焰器。
枪管从521毫米缩短至397毫米,枪托灵活多变,既有一体式木制枪托,也有向两边折叠的钢制枪托和向下折叠的铝合金枪托。
可加装瞄准镜,标准弹容量5发,也有10发和20发弹夹,枪管可换,发射7.62、9毫米、.22三种口径的子弹。
相比原型的粗制滥造,五一杠猎由最好的枪匠精心打造,优化了短行程活塞导气结构,减少连发时枪口跳动,搭配高品质子弹,可以当作精确步枪使用。
冼耀文手里的五一杠猎是.22口径,主要猎杀小型动物,他装好枪后举起来瞄了瞄,随即开始校枪。
“小洋鬼子,你的射击是谁教的?”
冼耀文抬起头,望向齐玮文,“我既不想撒谎,也不方便说,你还是别问了。”
“还挺神秘。”
自从得知犰狳小队成员的枪法是冼耀文传授,齐玮文便开始好奇冼耀文的枪法习自何处,今天逮到机会她正好问问,不过,既然冼耀文不想回答,她也就不问。
她掏出一把CGB精工打造的马牌撸子,卸下弹夹,将枪拆解,拿了一块擦枪布细心擦拭起来。
冼耀文校完枪,从弹药箱里取出一盒.22口径子弹,倒在箱子上,一颗颗仔细挑拣。
齐玮文擦拭好手枪,从枪架上取了一把九九式步枪,一边拆卸枪管,一边说:“这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伙计,当年过关时差点被扣。”
冼耀文瞄了一眼,“你用它干掉了几个鬼子?”
“不多,只有七个,最低级别大尉,最高级别大佐。”
“少将没捞着一个?”
齐玮文吐槽道:“说话过过脑子行不行,我又不是行动队的,刺杀少将这种任务轮不到我。”
冼耀文呵呵一笑,“我只知道你是长官,哪知道你是什么队的。话说回来,你那时候做事不怎么机密,居然没被小鬼子抓住?”
齐玮文莞尔一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看见的未必是真的。”
“也是,你身上一处刀枪伤都没有,保命的本事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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