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张爱玲的语调变得尖锐,“说设计。”
“黄女士是法国著名服装设计师时尚·周的助理。”
张爱玲翻了个身,背对着冼耀文。
“好吧,我直说。”冼耀文呵呵一笑,将张爱玲的身体掰回来,“若是举办寿衣设计大赛,你大概会获得最大胆创意奖。”
张爱玲一对丹凤眼冷冷地拍在冼耀文脸上,“你懂服装设计?”
冼耀文挑起张爱玲的下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问我懂不懂服装设计,知不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
“你是世界最知名服装设计师?”张爱玲嘲讽道。
“最知名不敢当,但知名还是够资格的。”冼耀文往张爱玲身上一指,“我可不记得暗夜系列卖到了香港,但我却记得这款暗夜精灵的价格快赶上你一个月的收入,跟我说说你买它出于什么动机。”
张爱玲语气不善道:“我喜欢。”
“谢谢欣赏,这是我的作品。”
“你?”
“对。”
张爱玲默然半响,说:“你认真的?”
“你不知道我是做衣服起家的吗?”
张爱玲再次默然,叼起快烧到手指的烟,抽了两口,从边上捡了一张揉过的稿纸,包裹住烟头捏了几下,已经捏灭火星还不停,连捏带揉,将纸团捏得结结实实。
良久,她轻声问:“我的衣服不好看?”
“单独看有点怪异,穿在你身上却是相得益彰,衣服的设计非常适合你,可以重新设计一件。”
“我以为自己很有设计天赋。”
“其实不错,但离专业水准还有进步空间。”
“好吧。”张爱玲用手指梳理自己的头发,幽怨道:“以后不要抓我头发,本来就是稀得能见光,再被你扯掉几根,要变秃子了。”
“我没用力。”冼耀文瞅了瞅张爱玲的头发,“你也不用焦虑,发质比上次有所改善,没有那么黄了。三餐准时,搭配好营养,少钻牛角尖,会变好的。就是……”
冼耀文没往下说。
“就是什么?”
“性子稍微收敛一点,心平气和,修身养性,身体状态会好一点。”
冼耀文这话说得有点敷衍,就是的后面其实他原本想说“缺少男人的滋润”,话是实话、真心话,但不能说出口,说了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这一句毫无意义。”张爱玲放下头发,头枕在冼耀文的胸膛,“这个光景来找我,一定有其他事吧?”
“杜月笙老了,我不方便过去,思来想去,你替我去一趟最为合适。”
张爱玲对人情世故的领悟相当通透,她完全理解冼耀文话里的意思,能代表他去吊唁,就是认可她女人的身份,却又是家人未满,不犯禁忌。
他对她的定位,她不反感,事实本就是如此。
“我最是讨厌这种事。”
“好吧,我再想想。”
“可以为你破例一次。”
“不喜欢不用勉强应承,我还有其他人选。”
“你去找其他人选。”
“好。”
话音落下,冼耀文掀开了薄被,准备起身。
张爱玲抱住冼耀文的腰,疾呼,“我去。”
冼耀文止住动作,“不勉强?”
“不勉强。”
冼耀文躺了回去。
张爱玲复又枕在胸膛,“我不去,你是不是不会再来我这里?”
“你猜得到。”
“我想听你说。”
“我不需要你卑微,你可以保持自己的性格独立,但有时候你需要放下身段迁就一下我,不必说我最是讨厌这种事。”
“我错了。”
“不必认错,你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冼耀文轻抚张爱玲的后背,“我知道你讨厌人情世故,但人活于世,谁又能真正躲得开。”
张爱玲糯糯地说:“吾晓得了。”
“换一身合适的衣服,去了马上回来,我们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吃喝玩乐呗。”
“一整天吗?”
“不,一天一夜。”
张爱玲倏地一下坐起,“我去洗漱。”
她宛如一只快乐的百灵鸟,翩若惊鸿坐起,套进拖鞋,婉若游龙趿拉,凑在镜前,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第819章 无本买卖
万国殡仪馆。
杜家在门口设了一个司礼处,就是收帛金的地方,由陆京士、金廷荪督收。
张爱玲刚刚来过,闹出了一点动静。
杜家治丧依照东华三院的通例,帛金没有当场返还一部份的说法,照单全收,只是会在翌日回礼,俗称回小帛,用红纸包一港币,仅表礼数,与帛金多寡无关。
但杜家又有自己的特色,帛金收了多少不藏着掖着,而是在灵堂左侧弄了一个礼金榜,收一笔帛金就往榜上加一条,写满一榜便张贴至墙上,供来宾随意观摩。
张爱玲闹出动静,其一是帛金大,2000美元的数字很是不少,其二是字条,其三是陆京士想到明天不方便上门回小帛,当场就要回,因为事先没考虑到这种情况,弄了个手忙脚乱。
不过,张爱玲来时安静,去时也未喧嚣。
都清楚张爱玲只是跑腿的,要回话也不会让她带。
张爱玲离开后,陆京士拿着纸条找到了杜维藩,“维藩,这是冼先生放在帛金里的。”
杜维藩接过纸条,轻声念,“灯不灭,炉不熄,归处春暖依旧。”
念完,他的声音颤抖,“陆叔,冼先生话里的意思?”
陆京士颔首,“人走茶不凉。”
“嗯。”
杜维藩若卸下铠甲般如释重负,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爹爹前些日子自知时日无多,让美如从保险柜里取出厚厚的一包借据,还有丽池花园的持股文件,当着全家人的面,用火柴点着付之一炬。
大家曾试图劝阻,却被爹爹呵斥,“这是在救你们的命!”
后来,已经消失一些时日的维屏匆匆赶回来,大家方得知维屏被爹爹打发去了南洋,就是为了不让维屏参与冼耀文的一桩大事。
究竟是什么事,爹爹没说,维屏也没说。
爹爹点了一把火,灭了三把火,以情义了断旧账,不让家里人活在江湖恩怨里。
这样做好是好,杜家却是自此走向没落。
现在好了,有了冼耀文的这张条子,杜家的招牌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后面怎么样,就看他们自己争不争气。
“陆叔,上面的话能写在榜上吗?”
陆京士想了想,说:“冼先生既然写了条子放在帛金里,用意自然是任凭处置,写在榜上未尝不可,只是,维藩,你可要想好,现在是最佳的退出机会,现在不退,以后想退也未必退得了。”
“我和其他人商量商量。”
杜维藩不死心,胸有风云再起的雄心,但四房姚玉兰和名分未盖棺的五房孟小冬却看得清局势,杜家的威势已经倒了,再立旗就是自寻死路,坚决不同意。
长辈不同意,写榜一事只好作罢。
张爱玲回到住所,拉着冼耀文一起二次沐浴,以洗去身上晦气。
两人出门时,已是下午一点半,张爱玲的肚子咕咕叫,却不肯将就,第一口吃进嘴里的食物必须是臭豆腐,而且必须是砵甸乍街“上海婆”小炭炉煎出来的臭豆腐,配上甜面酱。
在中环至半山手扶梯下方,夜班工人的聚集地,她一脸陶醉地吃干净一份,下一段旅程开启。
湾仔洛克道近杜老志道,有一辆阿聋推车,也是卖臭豆腐的,口味进行过西式改良,颇受水兵们的欢迎。
臭豆腐配酸芥菜,是张爱玲第二道进嘴的食物。
她倚在墙上,左脚抬起杵着墙,手里的竹签挑起一块臭豆腐,假假地往冼耀文的方向一送,“你不吃吗?”
“谢谢你让我切身体会了什么叫假客气。”
张爱玲的厚嘴角洋溢酸芥菜味的微笑,无人刷跑车,她依然倾情奉献了一口一块臭豆腐的精彩表演,吃干抹净后说:“还有一块,我们一人一半?”
冼耀文喉结蠕动一下,咽了咽口水,“爸爸不吃,煐煐吃。”
张爱玲仰了记白下巴,“渴了,想喝酸梅汤,德辅道西李记的最好喝。”
“还有一块吃完了出发,你吹吹风,别把臭味带进车里。”
又是一记白下巴,张爱玲挑起最后一块臭豆腐送进嘴里,意犹未尽地揉捏油纸,嘴巴轻柔张合,最后一点她要吃得慢点。
李记酸梅甘露,绕个圈回北角英皇道吃绿豆糕,斜穿半个北角,在继园街的坡道处吃桂花蒸,然后又是湾仔的喜帖街,在巷口等了一会儿,躲军装警的流动车仔档返回,买了一块大饼。
张爱玲边走边吃,只吃了半块,剩下的半块扔进耀文牌垃圾桶。
嗖,皇后大道中近庇利街口,新新茶室门口摆了一个油条档,专门做写字楼师爷下午茶和报馆夜班工的生意,油条用昨天的报纸包裹,干净又卫生。
张爱玲第一时间拿掉报纸,检查油条上有没有字,发现没字,轻盈地拈掉疑似油墨的黑点,生怕油条被挤压。
她爱吃大饼,也爱吃油条,却从来不用大饼夹油条,她不吃被压扁的油条。
油条撕成两半,食指和拇指捏在一半的五分之一处,咬一口,手指往下滑,捏在五分之二处。
一半油条咬五口,只剩一丁点末梢,不舍得花一个整口,并到另一边的五分之一处,一口咬进五分之一带末梢。
油条吃完,手上油腻腻的,她摊开双手伸向冼耀文。
冼耀文掏出手帕为她擦拭,“再吃油腻的,你自己想办法。”
“你身上总是带两块手帕。”
“记性不错,你还记不记得前面用什么擦嘴?”
张爱玲咧开嘴,“我自己有一块。”
待双手不那么油腻,她收回手,伸进暗兜里掏出自己的手帕,用食指抵住一只角,从左至右轻按嘴唇,按一轮,轻呡几下嘴唇。
手帕叠得方方正正放回暗兜,“今天十六尾祃,剧组的饭餸有腐竹白果猪肚汤,很好吃。”
“上次什么时候吃的?”
“快一个月了。”
“公司包伙食都是几家轮着来,现在应该换了一家。”
“晓得的,我记下了地址,可以去店里吃。”
冼耀文蹙眉,“包伙食做饭的地方不像餐馆那么讲究,不会欢迎客人上门。”
张爱玲嘟了嘟嘴,“我想吃。”
“好吧,在哪里?”
“要过海。”张爱玲挽住冼耀文的手臂,“买了汤,我们去香港仔避风塘,那里的艇仔粥好吃,猪皮炸得很透,鱼片很薄,送的小咸菜也很爽口。”
绕了一圈,坐在避风塘的渔船上时,已是万家灯火。
张爱玲依然吃得很欢,也不知道堪堪超过二十五吋的腰圈住的胃,是怎么装下如此多的食物。
艇仔粥端上来,张爱玲用匙羹拣出猪肝放到冼耀文碗里,“猪润给你,我不喜欢吃。”
“粥是现煮的,你刚才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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