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中土块
正因如此,之前他才会选择妥协,不,或者说,那不是妥协,而是审时度势后,最冷静的判断,这一手尖,就是在为后续全盘发展做铺垫!
片刻后,俞邵终于再度夹出棋子,落于棋盘之上!
十列十四行,打!
“打,形势两分么……”
本因坊信合望着棋盘,判断着棋局的局势,最终得出了结论。
现在看似他的黑棋劣势,但是前一手尖,为全盘谋,是举重若轻的一手,影响到了外势,继续发展下去,双方右下方至中腹的对决,或许将以彼此互有顾忌收场。
“不,没那么简单,如果白棋将下方三颗孤子做活,就有细微的差距了,即便不活,双方仍是势均力敌,我也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本因坊信合保持了冷静,抬起头,忍不住望向对面的俞邵,紧紧抿住唇,内心也不禁有些波澜。
他从未和俞邵交过手,虽然他从未小瞧过俞邵,甚至可以说一直都是严阵以待,但真的面对俞邵,感觉到俞邵带给他的压力时,他还是发自内心的有些难以置信。
恍惚间,他有种曾经面对安弘石的错觉。
“真是后生可畏……”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本因坊信合收敛心神,再度望向棋盘,微微皱眉,陷入了长考之中。
“想要赢,就必须打破常规,他不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下,就能赢的棋手。”
“必须要出其不意,必须要攻其不备,否则真的均势均势进入搏杀乱战,我恐怕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虽然我对我的算力有自信,但是,太过复杂的盘面下的激战,并非我所长,我更善于发挥厚势的潜力,在相当于均衡的盘面下,于细微处见真章。”
本因坊信合眉头越皱越紧。
“所以……”
许久之后,本因坊信合目光定了定,才再次将手伸进棋盒,夹出棋子,飞快落下。
“这样吧!”
哒!
二列十五行,刺!
棋盘之上,一颗黑子,赫然直接落于白子的阵势之中,就宛如单枪匹马杀入了白子的大本营,极具视觉冲击力!
“刺?”
当看到这一颗黑子落下的位置之后,顿时,所有守在电脑屏幕前或者电视前,观看这场比赛直播的人全都惊了。
“黑子打……打入进去了?!”
看到这一手棋,一旁的郑勤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为什么?”
刚才黑棋的尖他已经不太理解了,这一手更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这太冒进了!双方在右下角的攻守还悬而未决,黑棋虽然活了,但是没有活干净,明明有领先两三目的机会,却拼死打入?”
“在这么狭小的位置,黑子不一定能做活,但如果说要弃子,又是什么意图?”
郑勤彻底茫然了,他虽然知道自己棋力和最顶尖的一批还有差距,但是也不至于出现他完全看不懂的棋,但是此刻他真有些看不明白了!
黑棋明明是优势,和白棋在右下角的这场战斗,只要定型,便将以黑棋领先三四目左右告终,可是黑棋偏偏突然主动生出波折,完全不明其意。
俞邵望着棋盘之上这颗打入白子势力的黑子,片刻后,再次落子。
哒!
五列十四行,小飞!
见到俞邵落子,本因坊信合眼神凌厉,也立刻从棋盒之中夹出棋子,飞速落下!
哒!
一列十四行,尖!
看到这一手棋,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目光又震撼又不解,已经彻底确定本因坊信合不是开玩笑,是真的不肯定型,要继续在局部缠斗下去!
这场缠斗,或许将蔓延全盘!
但是,为什么?
明明定型后,黑棋是领先啊?
所有人都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黑棋明明于右下角的较量之中略胜一筹,却主动放弃定型的可能,孤军深入,杀入敌阵挑起缠斗。
就连木村吾和东山熏师徒俩,也都不禁紧紧皱眉,一时间摸不清本因坊信合的想法。
哒!
哒!
哒!
棋盘之上,棋子不断落下!
黑子与白子原本在右下角搏杀,但黑子突兀脱先,杀入白子边角腹地,白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如今也只能调转兵马,开始围剿黑子,要强行断开黑子联络。
一旦这片黑子无法成功在白子的角空之中活下来,被白子所杀,那么白子不仅不将是劣势,甚至可能反转为优势!
双方不断交替落子,很快,本因坊信合便再次夹着黑子落下。
“立下?”
看到这一手,众人不由愣了愣。
很快,又往下看了几手棋之后,所有人都不由有几分心悸。
“虽然黑子打入风险极大……但确实,黑子这几手次序俨然,尽得妙味,难道黑子在这么狭窄的地界,真能直接做活?”
看着看着,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有些口干舌燥的盯着棋盘,看着于棋盘边角的黑子这匪夷所思的几手,心中有些震撼。
虽然他们还是无法理解黑棋要这么做,但是死活还是能算清的,如果黑棋真的能活,那也不失为一种下法!
哒!
哒!
哒!
棋子交替落盘!
人群之中,东山熏还是紧皱眉头,不太理解此时的盘面,不过木村吾却率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震撼之色。
很快,再次轮到了本因坊信合行棋。
本因坊信合望着棋盘,再次将手伸进棋盒,夹出棋子,轻轻落下。
哒!
十列十四行,吊!
寂静了两三秒!
随后,举世哗然!
求月票!
第481章 这怎么可能?!
“吊?”
研讨室里,已经从棋盒之中夹出棋子,正准备落下棋子的吴芷萱,看到这一手棋,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傻傻看着电视屏幕。
“本因坊信合老师,脱先了?!”
……
“黑棋这里也没一定能活吧,直接转身到中央吊了?”
朝韩棋院,复盘室内,众人望着大屏幕,也彻底懵了。
之前黑棋明明有活干净之后,简明领先的机会,但是偏偏挑起了另外战斗,但这里眼看又有机会做活,黑棋又脱先到中腹吊了一手!
如此,原本的可能安定的黑棋,已经无法安定,甚至可以说岌岌可危!
“不对!”
就在这时,李浚赫表情陡然一变,难以置信的望着电视屏幕,开口道:“不是这样的!”
“本因坊信合老师,完全放弃了这两块棋,这两块棋已经活不干净了,这一手吊之后,和两片弃子有所呼应!”
李浚赫冷汗直流:“本因坊信合老师,竟然是要在中腹大围特围,这才是黑棋的本意!”
听到李浚赫的话,所有人都不由愣了愣,再次扭头看向电视屏幕,紧接着,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
黑棋这一手脱先,去中央飞吊,便是彻底弃角部边空于不顾,争夺先手,要围中腹!
金角银边草肚皮,中腹是最难以围空的,因为中腹围空没有一个准确的目的性,很难说要往哪里围,上下左右似乎都可以,所以又有高者在腹一说。
而这里,黑棋放着有大概率成空的两块棋不要,去谋夺中腹,是很匪夷所思的。
确实,乍一看之下,黑棋脱先完全是不可理喻,因为两块黑棋都没有活干净,本来就有危险的情况下,再脱先,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但是,如果黑棋本来就没想活呢?
如果这些棋只是弃子呢?
抱着这个角度来看,盘面又截然不同了!
两块棋又厚又大,活很难活干净,但死也很难立刻死净,且外围白棋的子力配置并不厚,黑棋的这些弃子和这一手吊,竟俨然成了三角形的大空!
所以……甚至可以说,原先外围进攻的白棋,此刻身陷罗网,顷刻间处于守势,而那些弃子,之前一直在守,此刻却成了攻击的棋子!
中腹确实很难围,很容易被进攻,但是被围剿的这些白棋太重了,是不可能放任去死的,因此只有黑棋进攻白棋的份.
瞬息之间,天翻地覆!
“不愧是本因坊信合老师。”
有人眼角都有些抽搐,额角冒出了冷汗,彻底被惊到了,喃喃道:“本来以为上个月升到了六段,能和本因坊信合老师这种棋手过招了,结果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境界。”
棋力越高,对围棋的理解越深,他竟然越感觉如本因坊信合、安弘石这类棋手遥不可及,越觉得这些人天才。
“要不然怎么说本因坊信合老师,是日本棋界难以逾越的高山呢。”
有人叹了口气,感慨道:“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虽然七大头衔理论上是平等的,但本因坊作为日本棋坛历史最悠久的头衔,在日本棋手心中的地位其实是不一样的。”
“十年间,信合老师可是一共拿了七年本因坊,只有四年前、七年前、八年前这三年没能成功卫冕。”
复盘室内,一时一片沉默。
“现在,白棋有些危险了。”
李浚赫吐出一口浊气,望着电视屏幕,开口打破了沉寂。
刚才,即便看出黑棋目数领先三四目,李浚赫也没有觉得白棋危险,可眼前这个形势,虽然白棋可以鲸吞掉两片黑棋弃子,但也处于三面包夹之中。
弃子之后,现在目数反而是白棋遥遥领先,但是黑棋中腹的潜力太大太大了!
众人等了一会儿,见俞邵一直没落子,陷入了长考之中,倒也不意外,这样的盘面确实需要斟酌思考,于是纷纷将视线挪向了其他几盘棋。
“安德和苏以明这盘棋,变化似乎相当有趣!”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众人的思绪,众人微微一愣,纷纷扭头,将视线投向安德和苏以明这盘棋的直播画面之上。
“这是?”
众人心中微微一惊。
他们之前也关注过苏以明和安德这盘棋,但此时的盘面和他们意料之中的发展截然不同!
“刚才白棋中腹的孤棋,竟然变成了厚势,而黑棋在左上角的死子,不仅死灰复燃,还拔出了一朵花?”
有人不禁惊讶出声:“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刚才看到的形势,应该是苏以明的黑棋略占优势,但是现在形势却又扑朔迷离了,白棋居然再度和黑棋分庭抗礼!
“白棋中腹比较轻,按理来说,当时应该弃掉,但是白棋不仅没有弃,而且还用了‘断’,
一个青年指着电视屏幕,开口说道:“断这一手,理应被黑棋猛攻而击垮,但似乎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黑棋自身走的太厚了,出现了凝形。”
“不过,苏以明应该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走成凝形虽然效率不高,但压迫性极强,将白棋封锁后,利用征子,硬生生将左上角的死子盘活!”
“黑棋也有反击,虽然被白棋封锁,但同时交换到了中腹的大场,所以将孤棋走成了厚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