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蒙蔽导致天光不显,以至世间万物都在慢慢枯萎,分不清季节,但按照时间来算,此时确实算是秋季了。
这场秋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很快便汇成汹涌的泥流,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肆意奔淌,而当泥流变大之后,玉衡山脉中本就破碎不堪的主峰还出现了多次滑坡。
此时青州山脉南部,玉衡山脉西侧,蓝珀山城。
随着遗族圣皇的虚影消失,人族与妖族趁时机迅速撤离了战场,来到这座山城处落脚,调息的调息,养伤的养伤。
不过尽管身上的伤势可以愈合,但道心之上的伤势却很难被治愈。
他们之中有无数人都被遗族圣皇的强大而碾碎了道心,进入城中后一言不发,眼神里满是绝望,甚至有一些昏迷的,梦中也全都是那庞大无比的虚影。
那是怎样的存在啊,伸手便可镇杀一位仙宗掌教,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打败。
他们当时,差一点就全军覆没了,若不是……
想到这里,众人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画面,让他们又是一阵恍惚。
那也是他们从未预料过的事情,比遗族圣皇所展现出的强大更甚至。
因为对于遗族圣皇的事,他们从史料中早就得知过他具备超天之力,也算是有过心理准备,但那一幕却是谁也没想到的。
“季忧竟然能同时掌控五件圣器,你们说这他是如何做到的……”
“也许和天书一样,也是传承问题。”
“怎么可能,这绝对不是什么传承就可以解释得通的。”
“不错,而且有很关键的一点我不知你们是否注意,那五件圣器不是被打落之后才受他召唤的,而是被他从执器者手中唤走的。”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对圣器的执掌权也许要高过各宗的执器者……”
“难道他是天道么……”
此刻,世家也好,仙宗也好,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一人五器,这是青云历史中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他们想不通,只能判断出季忧在掌控圣器之上拥有着比他们更高的权限。
那么若是遗族没有复苏呢?
若是没有遗族复苏这件事,青云天下,最后一定是他说了算的,这才是最让众人觉得恍惚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曾因为税奉与其作对过的世家,更是一阵后怕。
与此同时,蓝珀城主府西苑。
受了伤的妖帝已经更换掉了沾满鲜血的衣物,随后服下了人族的丹药不断调息,已有两个时辰。
而在他对面的那间小房间中,则是与他姿势相同,周身不断有仙光涌动的季忧。
其实季忧原本是和颜书亦一起下榻了东院的,但刚刚入院,他就被颜书亦冷傲无双地命人赶了出去,宣称要独自疗愈,不许打扰,也不用什么快速的方式。
于是,季忧便被安排和妖帝下榻在了一起。
此时,无尽的灵气开始在此间汇入,慢慢聚集出蓝银之色,向着季忧没入,激发的他身上的玄光更加呼啸。
遗族圣皇太过强大了,所以即便他有五宗圣器庇护,再加上天相加身,他在强大的功法之下经脉也全都乱掉了,此时才刚刚将精气神恢复过来,但疼痛感仍旧剧烈。
几息之后,季忧睁开了眼眸,发现隔壁的妖族帝君已经早早睁开眼睛,正在凝视着他。
蓝珀山城的建筑是典型的青州建筑,习惯在屋内墙壁开窗,所以尽管身处于不同的房间,但若是两人都开了窗子,也是能够相互看到的。
“人族的五件圣器为何都会听从你的召唤?”
见到他睁开眼,妖帝忍不住凝住了眼眸。
圣器不单单只是在人族有着崇高的地位,在妖族人的心中也是一样。
毕竟妖族之所以在极北雪域苦熬千年,原则上来说并不是因为人族的强大,而是因为圣器的威压。
所以即便是能以血脉天赋感知到天机的妖帝,心中也很是震惊于圣器对他的顺从。
季忧将周身气息散去,神色凝重了许久后才轻声开口:“是啊,我也没想到贵为圣器的它们,竟然也是一群颜狗……”
“什么是颜狗?”
“迷恋我这种好看的人就叫颜狗。”
妖帝闻声冷笑:“秘密这种事情,不愿说可以理解,但胡说八道就没意思了。”
妖族的审美与人族不同,季忧这种小白脸相貌在他们眼中最没有竞争力。
他这位便宜岳父的意思几乎是在说,长得丑不要乱BB,真是越没有越硬说。
此时的妖帝转头看向窗外,对着那黑光呼啸的北方凝视了许久。
“看来我当初所感觉的的确没错。”
季忧忍不住和他一起转头看去:“陛下说的是什么感觉?”
“遗族圣皇并未以遗族的方式新生,那道虚影,不是遗族的身躯。”
“原来陛下也看到了。”
“离得那么近,很难看不到。”
听到这句话,季忧的眼前出现了那横跨天际的身影。
多次对峙之间,他是唯一近距离看过那道虚影的,知道妖帝说的不错。
遗族的躯体与万族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无论是轮廓还是外表都没有太多的相同之处。
那道圣皇虚影若说是更像遗族,不如说是更像人族。
正在此时,妖帝的声音再次从季忧的耳边响起。
“遗族复苏之后,我一直都在疑惑,为何那圣皇始终不曾出现,要知道,以他这次展现出的战力来看,若真的想夺圣器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于是我不断测算天机想要找到他的位置,却发现他躲的十分隐秘,可一个早已超越了这尘世的强者,为何一定要躲?”
妖帝喃喃一声后凝住了眼眸:“现在看来,那遗族圣皇应该是换了一种新生方式,导致前期并没有战力,其实那时候我们就该反击的,但此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季忧能够明白妖帝话里的意思。
以遗族圣皇今日所展现出的威能来看,他本不用派自己的儿子及座下王臣夺器,只要自己出手便是了。
可他一直都没有出现,说明他无法出现,这样一想,遗族圣皇因为更换了新生方式而没了战力这个解释就变得合理了。
“陛下可想过这遗族圣皇为何要这么做?”
“我猜那跟他最终要炼化天道的目的有关,当年他炼化天道有缺,导致青云诞生了新的天道,配合人族与妖族将他们镇压,他复苏后的种种异样应该都是为了避免上次的错误而做的准备。”
妖帝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遗族复苏而来,携黑夜遮蔽苍天,证明了他们当初炼化天道的计划并未失败,只是有缺。
那对于遗族圣皇来说,此次卷土重来后再练天道,那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避开先前的错误。
“这么说的话,夺器之战也许本质上只是为了转移视线,让我们无法发现他新生后的虚弱?”
“遗族对圣器是有恐惧和仇恨的,夺器这种行为很自然,但你若是这么想,其实也不无道理。”
“看来是被摆了一道,不过……我倒觉得即便再来一次,想要各自为营的人族一开始就精诚合作也很难,尤其是人族与妖族,也很难立刻转变对立的态度,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封阳公主迈步而来。
她已经褪去了沙场的银红战甲,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素纱长裙,秀发垂落腰际,发尾被一根鲜红的丝带轻束。
她的肌肤透着妖族特有的莹白,一双毛茸茸的兽耳自发间探出一点耳尖,上面缀着一小簇与发带同色的绒毛,一双绯色的竖瞳让她真如小妖精一般动人。
丹师因为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并未和人族大军一起出发,而是后一步启程,此时还在赶来的路上。
不过妖族的银针刺穴与丹宗的丹光有些相同的功效,可以催化药物,使得药力可以被分配到合适的地方,所以妖族公主也承担起了救治伤患的责任。
看着封阳前来,季忧的眼神一瞬间温柔了不少。
大荒林西侧野湖一吻之后他已经许久未见她了,心中一直都是有些惦记的,所以来到战场的时候才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封阳与他一样,一进屋就看向了他,与其对视之间睫毛一阵微颤。
上次在大荒林见面的时候,季忧用的还是泥身,完全是一个陌生的样子,而此刻他回归肉身,对封阳来说便更加鲜活了。
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封阳进屋没多久,妖皇子夜寒以及伤势并不严重的羽毛二族族长,加上羽凌及毛烈也进了屋。
他们是随同前来拜见自家陛下的除了早就知道两人关系的夜寒之外,其他人看着耳尖微微扬起的公主殿下全都不禁一怔,露出不解的目光。
“咳咳……”
此时,的妖帝忍不住轻声咳嗽两下,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威严。
听到这声咳嗽,众人全都忍不住回神,而后迈步进入到妖帝的房间请安。
“父皇,身体可好些了?”
“无碍,只是些未伤到根本的小伤罢了。”
封阳此时也回过了神,转身看向妖帝:“父皇,封阳来给你们调息经络,释放药力。”
妖帝微微眯起眼睛:“打算先给谁治?”
“自然……是要先给父皇看的。”
封阳不知道妖帝去过大荒林西侧野湖,闻听询问立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听到此话,妖帝忍不住淡淡地扫向了季忧,让季忧嘴角抽搐了一下。
果不其然,男人至死是少年,贵为妖帝也是如此,明明只是先治后治疗而已,这也要比。
此时的封阳提着药箱进入到了妖帝那边,在被众人的围观的情况之下取出银针,开始给妖帝施针,但眼神时不时地朝着季忧的方向瞥去。
妖帝此时正看着自己的女儿呢,像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于是他稍稍抬头,假装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
封阳迅速回神,而后看着自己刚刚扎下去的针一愣,于是将其拔了出来,换了个位置。
不小心扎错了……
妖帝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刚才是扎错了么……”
封阳摇了摇头:“不是,就是这样扎的……”
“待会儿扎他的时候也会这样?”
“?”
封阳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自己的父皇,便见妖帝也在包含深意地看着她。
父皇好像话里有话,封阳在疑惑之际又扎错了一根,瞬间堵塞了妖帝正在运转的经脉,让他的手臂开始充血肿胀了起来。
封阳吓了一跳,立刻将扎错的针拔出来,然后不动声色地快速插回到了准确的穴位,仿佛速度够快就不会被发现。
“刚才那一下是扎错了吧?”
“没有,先活跃一下周边的经脉再扎下去会更有用的……”
“?”
封阳常年在妖族为人医治,本身的针数就十分熟练,除了走神看相公之外,剩下的针扎的倒是顺利。
而在最后一根针施完之后,封阳抬头看向了妖帝:“父皇,我要去给对面的那个人族施针了。”
妖帝带着一副女儿要出嫁的惆怅看了封阳一眼:“去吧,记得扎死他。”
“父皇,我跟妹妹一起去。”警惕黄毛的夜寒倏然起身,兄长的霸气瞬间侧漏。
妖帝闻声看他一眼:“坐下吧,怎么哪都有你。”
“?”
夜寒微微一怔,看向自己的父皇,表情不由得微微一愣。
此时的妖帝目送女儿朝隔壁而去,惆怅感不由得更重了几分,想起了女儿小小一只,在雪地里不断奔跑着要父皇抱的画面。
真快啊,这才多少年的功夫,自己小棉袄就漏风了。
不过,妖帝很快就想起了季忧将灵剑山小鉴主推开的画面,也想起了那句天塌了由相公顶着的吼声,倒是明白女儿并未选错人。
此次天道有难,虽然并未重新择贤,却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家伙,说明天道的眷顾仍旧在人族的身上。
准确点说,应该是在他的身上。
女儿与他在一起,对于族群而言也是件好事的。
只是这家伙如何能够掌控所有圣器呢?妖帝想到这里忍不住朝着季忧看去,结果他发现自己看到的不是那人族黄毛,而是一扇被关起来的窗。
我闺女进去你就关窗了?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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