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季忧一路逢凶化吉,让她从得偿所愿,以至于道心都在受阻,境界停滞不前。
而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看得见他的傲慢被磨碎了。
“……”
“匡公子,各地商号存粮告急了。”
丰州府西侧粮仓,听到府内管家的禀报,匡诚不禁抬头看向了天空。
霜降之后的天气一直都不好,每日都是阴沉不已,而且还有隐约的雷声不断起伏,看上去像是已有风雪酝酿一般。
这和去年雪灾前的情况相似,让人不由得开始忧心忡忡。
魏蕊此时就陪在他的身边,望着情郎的眼眸之中充满了担忧。
因为在她看来,如今的无虑商号当真像是陷入到了泥潭之中,无法将其停止,而继续下去则更加痛苦。
想到这里,魏蕊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继续放粮。”
“是。”
天光有限的阴云之下,浩浩荡荡马车继续载着粮食不断地驶向境外,沿路所带起的深沉就像是一条想要翻身腾飞的土龙。
全天下的修仙者都在饶有兴致地看着,看着自丰州而来的粮车浩浩荡荡地驶入城中,看着那些粮食被一袋袋卸下,然后看着他们在前门被难民领走,又看着难民将其送入世家的车上。
这仿佛是自人族灾祸降临之后,最让人心情愉悦的节目。
当然,在估算丰州究竟有多少存粮的也不在少数。
立冬转瞬而至,而无虑商号放粮才刚刚抵达顶峰,丰州的粮车此间向着四面八方补粮若干次,可那些世家仍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不过随着气温骤降,冬意森然,那些签了丰州工约却一粒粮食没有拿到的百姓成为了真正的难民,带着饥肠辘辘的家人又迅速回流到了城中。
没有粮食的他们很难度过这个冬天,唯一的希望便是入城乞讨。
于是一连数日,各大城池的大街上都是难民蜷膝而坐,排满路沿,在瑟瑟发抖之中捧着手中陶碗的场景。
“这不都是季忧害的?”
“不错,他要是不将粮价抬得那么高,我等世家如何会出此下策,说不定他们早就拿到了救济粮。”
“惹恼了天下世家,哪里能有好果子吃。”
“明明是自己的意气用事,却非要天下百姓为此受苦,不知那季忧如今是要作何感想。”
“他怕是也慌了神,却又无计可施。”
满城的议论之中,入城乞讨的难民开始越来越多,也令那些修仙者更加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不到半日的功夫,一直在不断向外发放救济粮的无虑商号终于开始有了动作。
彼时的商号后院,一众伙计搬着长桌出来,随后城中酒楼的帮厨就带着的锅盆出现,开始在冷风之中熬粥。
食物的香气很快飘向了全城,引来了无数难民。
而那些被熬煮好了的米粥则被一勺接着一勺地舀入到了他们手中的陶碗之中。
见到这一幕,茶楼酒肆之中的修仙者不禁对视纷纷。
其实自青云世家利用难民索要粮食开始,许多修仙者都怕季忧还不知道自己受了如此大的挫折,没办法因为真正感受到恐惧而低下头。
而看到无虑商号开始施粥,他们便确认季忧是知道了。
因为如果他不知道百姓领走的救济粮都被装进了世家的手中,又何必在远隔千里的丰州下令施粥呢。
但他真的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天书院内院,紫竹禅林。
因为无虑商号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修行,大批弟子都在关注着这件事,并相互讨论了许久。
在他们看来,季忧能够凭一己之力搅动天下风云就已是无数人想做都做不到的了。
但他们也确实明白,此局已经杀机必现了。
“向师妹,你们丰州究竟有多少粮食?”
“这……我也不知。”
内院之中,出身于丰州的向芙于茶桌前静坐,未等端起茶杯就遭遇了王高岑的询问
但她确实不清楚丰州的粮产数据,尤其是青云灾祸发生之后,丰州并没有实际统计数据,能清楚这件事的也只有季忧。
可问题在于,存粮的多少跟这件事并无关系。
因为那些世家收走无虑商号的粮食根本不用出钱,还不是有多少便能收多少。
王高岑将目光收回,看向其他人道:“你们说这季忧会不会直接取消救济粮的分发,改为全部施粥,我觉得这倒是一个办法。”
“你还别说的,这方法也不是不行,吃进肚子里的,别人又如何能拿出来?”
“此事千万不能告诉季忧,免得他真的力挽了狂澜。”
谷泽涛闻声轻笑:“这等方法你能想得出来,季忧就想不出来?”
王高岑闻言扶案:“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若能想得出来,又怎么可能明知世家如黄雀般在后还放了如此之多的救济粮。”
正当二人说话的功夫,山上忽然走来了一众长老。
他们也正目光平和地看向山下,眼望着那些不断在城中游走的难民沉默不语。
见此一幕,紫竹禅林中的一众弟子立刻起身,朝着这些长老施礼。
“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我们在说若是分发救济粮改为全部施粥的方式,无虑商号说不定可以摆脱此时的困局。”王高岑应声答道。
其太爷王长老闻声凝眸:“你们想得也太简单了。”
“难道不行……?”
“天下难民有多少?无虑商号的工人又有多少?施粥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一直这样下去,无虑商号连这个冬日都过不了就会被拖垮的。”
王高岑张了张嘴:“我倒是没想过这个……”
“冬日过去了还有春日,还有秋日,人族直到下一次收获才能得到喘息,季忧如今只能继续发粮,直到有救济粮能到百姓手中。”
“……”
“几位婆婆叔伯伯,东家说了每人可以喝两碗,你们为何喝了一碗就走了。”
中兴郡城无虑商号之中,铁牛一说话,一边看着眼前那些风烛残年的老人向外走去,脸上充满了不解。
“算了,我们这些半截埋入黄土的老家伙就不吃了,你们也吃些吧。”
生活于底层的人民也许什么都不懂,更不清楚这里面有什么恩怨纠葛,但想想粮食被那些仙人拿走,再看看商号中伙计的脸色,他们大概也能明白一些。
当年千里迢迢前来救灾的无虑商号面临着凶险的困境,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能为他们省下一些。
事实上除了这些老人之外,还有很多难民也是如此无声地抗争着的。
但这样行为并使情况发生好转,除了每日施粥,发放救济粮的活动也仍在继续。
他们甚至还在各大城池之中开设另外的粮站,让那些被收购的驿站马夫,以及酒楼之中的帮工一同前来发粮。
但这样的情况还能继续多久呢?此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丰州粮尽的那一刻。
轱辘轱辘——
丰州府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丰州府外的官道上缓慢行驶。
这辆马车十分宽大,车厢仿佛是半座宅屋一样。
因为天气越发寒冷,所以车厢挂了厚厚的布帘,里面也生了炭火。
季忧此时正坐在一方围着棉被的暖桌前,与眼前的丁瑶、卓婉秋、陆家姐妹和温师姐一起饮茶。
五日前,季忧把分发救济粮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匡诚,而他自己则离开了季寨。
先是去看了幽云二州的难民安置,看了经过引导的各郡集市,还去了一趟丰州的西部边境,查看了正在修筑边境城墙。
妖蛮二族入侵了幽云二州,随后一路南下,似乎对位于东北的丰州并无兴趣。
但在季忧看来,当这二州被彻底占据,他们畏惧圣器而无法继续南下的时候,未必不会对丰州起念,所以有些准备还是要提早做的。
他手上有一部天纹大典,这让他一直都在思考,丰州边境是不是也能构筑起类似北境城墙的建筑。
而想要完成这样的布局,城墙就是最为基础的。
这件事和分发救济粮同样重要,他自然是要亲自去看看进度。
而因为世家与无虑商号的针锋相对,季寨的氛围十分凝重,五位仙子都有些待不住,于是便随季忧一同前去闲逛了。
“丰州的集市还是蛮有意思的,可惜我和阿姐就要离开了,不然还能和师兄好好逛逛。”
陆含烟端着茶杯,忍不住嘟囔一声。
她们来丰州是为了游逛,如今半月过去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毕竟对于如今的陆家而言,随着灵矿被妖族占据,两个女儿的修行或许会是他们家族重新屹立的关键,所以她们也定下了离开的日子。
尽管只是闲逛,不过对陆家姐妹而言,这趟旅程还是收获颇丰的。
她们本就想和季忧“坐实”的,如今做客季寨,也算是更近了一步。
不过关于丁瑶和卓婉秋背后所代表的人物,陆清秋仍旧没有头绪,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下次来了再逛也不迟,丰州会一天比一天好。”季忧轻声回应着。
“还会努力嫁过来的……”
陆含烟小声嘀咕了一句。
温正心此时转头看向陆清秋:“人族灾祸一事后,天书院元气大伤,人手短缺,大部分五年生都留在掌事院供职,你若想进掌事院,如意会帮你写信,这对之后的陆家也是有好处的。”
“多谢姐姐。”
“不用客气。”
季忧看着她们姐姐妹妹地叫着,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感觉一阵腰酸。
正在此时,他放于围桌被褥下的左手中忽然多了一只光滑柔软的玉足。
这又是谁脚丫子……
他们几人在丰州境内辗转了多日,除了游逛外一直都待在车上,因为暖桌下空间不大,所以常有脚脚在桌下偷偷伸过来。
不是丁瑶的,那丫头的脚像极了自家主子那般冰凉,而且怕痒。
她之前偷偷伸过来的时候还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以为季忧确定不了,结果却根本没办法做表情管理。
当然,这也不是陆含烟那双活泼的脚脚,至于卓婉秋的,则比之更小巧一些。
想到这里,季忧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了陆清秋和温正心身上。
“公子。”
“嗯?”
丁瑶端着茶杯看向他:“救济粮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办?”
话音落下,车厢之中的氛围忽然就沉默了。
尽管出游会给他们带来很好的心情,但好心情却并不能解决麻烦。
她们其实都清楚,世家如今正在利用平民疯狂压榨无虑商号,就像是贪婪的水蛭一样。
更关键是他们这次并不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所需,还想要让季忧低头,所以他们不可能会停下。
她们一直默不作声地担忧着,此时终于被丁瑶问了出来。
听到询问,季忧下意识地捏了下掌心那只玲珑的玉足。
“时机有时候是很难得的,人族受灾实力大损,令众生受困,全天下都需要丰州粮产,这是人族千年历史之中从未有过的。”
“想要等到下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还要过个千年,既然机会如此难得,那做人就要激进一些。”
“我要的不只是今天,也不只是今年,我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贪婪。”
“……”
中州天长郡,下属七里县。
负责此处商号运作的汤掌柜正带着十五个伙计,赶着三架大马车行驶于大夏年久失修的官道上。
七里县是中州最大的耕地所在区之一,中州每年的秋收份额之中,七里县的物产都要占了很大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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