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仙倾 第130章

  “怎么会是他?”

  “五位庄主呢?其他人呢?为什么没拦,难道真要让他吃尽丰州供奉不成?”

  此时的季忧踏步来到城门之下,手持一柄长剑,随后驻足。

  哗啦!

  随着他的挥袖,一堆人头在玄光之中出现,被抛到城墙之下,咕噜噜滚了一地,就像是炸了瓤的西瓜。

  这些人头要么已是白发苍苍,要么也是黑白混杂,有的面朝上,有的侧着脸,写满了不甘和恐惧。

  见此一幕,城门前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们认出了,那些人头原本都是五大仙庄的庄主、供奉以及长老脖子上的物件。

  十八位通玄,五名融道,死不瞑目,唯独这位本该被围杀的,此时却站在了此处。

  此刻的众人全都忍不住望向季忧,就见到他也目光冷彻地望向自己。

  “夜城山昨夜出现天生灵宝,引来一群私修土匪为夺宝进山。”

  “我听到消息,想着身为丰州子弟必不能让匪徒在此为祸,于是进山剿匪一夜。”

  “如今匪首已全部伏诛,今在此悬头示众。”

  短暂的寂静之后,满城中一片哗然。

  尤其是仙庄那些子弟,心说坏了,我们成匪了!

  而茶棚之下官员及亲眷此刻也全都站起身来,骇然地看着这一幕,不禁瞠目结舌。

  五大仙庄那么多人进山,最差都与他境界相当,如今却全都被割了脑袋,而从山中走出来的却是他。

  他们预料过他会身死,预料过他会败退,却从未敢想过这等结果。

  向芙此时忍不住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城下的男子。

  他全身上下着实算不上干净,但此时却腰背直挺,剑意冲天,矫首昂视,血衣在秋风之下不断翻飞。

  “你们刚才不是说,季忧才是土匪?”

  向芙凝视他许久才将目光转回,忍不住朝父亲开口询问。

  向太守也是堪堪回神,难以置信地张口:“死了的才是土匪……”

  刘刺史此时扶住了桌子,看向其中一颗人头,目光像是凝固了一般。

  那人来自浮烟山庄,不是庄主,只是一位供奉,名叫魏东旭。

  因为刘刺史府邸距离浮烟山庄极近,平日里少不了要打交道,他主要接触的就是此人。

  往日在府上,他对此人也算是毕恭毕敬,供奉许久,没想到他此时只剩下了一颗脑袋,被人抛到了黄土之上。

  人都是这样的,听的事情距离太远了,就总觉得模糊。

  可一旦有身边人牵连其中,便有了参照物。

  刘刺史本以为修仙者都是一样的,可此时看着魏东阳只剩一颗脑袋,就连魏东阳平日挂在嘴边日日歌颂的庄主也只剩下一颗脑袋,便明白了那持剑的男子到底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各位,匪首虽已伏诛,但灵宝我还没找到,据说他们来自五大山寨,已经在此地为祸多年,想来必然将灵宝藏匿于寨中,或与这五大山寨关系亲近的组织之中,许要抄寨搜寻。”

  “!”

  闻听此言,一片更加强烈的喧哗顿时响起,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季忧。

  天生灵宝本来就只是一个杀人的噱头,根本就不存在!

  可他如今竟然强行借了这个借口,要去抄家!

  五大仙庄如今已经群龙无首,上到庄主下到供奉全都死在了这里,只剩下一些弟子,谁又能拦得住他抄家!

  丰州这些年,一直都是无主之地。

  按道理来说,如今这五大仙庄死伤无数,必然会被其他仙庄连人带财的吞并。

  可季忧而今放出这么一句话,那么所有还在此地的仙庄便不能轻动。

  因为你只要敢动,他就敢说是你把灵宝拿去了,连带着把你也抄了。

  太古之战后,人族一直在休养生息,表面之上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是七大仙宗出手都要有个理由,来维持各大仙宗和世家之间的平衡。

  而这不存在的灵宝,极有可能会成为一个能让他无限使用的理由。

  他怀疑你私藏灵宝,那么他就可以对你出手。

  夜城山昨夜,真的有匪……

  曹劲松和裴如意此时也来到城门前,立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说丰州也是好起来了,因为这里马上就要有最大的合法匪窝了。

  季忧并未在意周围的议论纷纷,将脑袋留在城门前,随后迈步入城,向着丰州府而去。

  满城的目光此时都落在他的身上,望着他渐行渐远,但却并没有任何一人想要出手拦截,因为此时城墙下还有无数的头颅警告着他们出手的代价。

  从主城大道向内,街上早已有人等在此处,随后便引着季忧前行。

  不出片刻,他就行至了丰州府门前,见到一个身穿官服的老翁,正在在门前候着。

  他是丰州州牧,名叫贺章,名义上来说,他是丰州最有权势的那个人,但实际上他对于丰州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真正控制丰州的,就是那些仙庄。

  所以昨夜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但因为没有话语权,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如果季忧死了,此地一切都会照旧,再也不会更改,他还是那个为仙庄服务的州牧,遗忘掉昨夜之事。

  因为丰州这片土地,真的很难再出现一个能入仙宗内院的上五境。

  而季忧一事过后,这里的仙庄就会更加警惕,不会再让任何一丝不好的苗头出现。

  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世家暗中运作,丰州便连修仙名额也会被取消。

  而此时,当他看到那飘然的血衣沿街而来时,贺章的心中颇为震颤。

  “贺大人。”

  “季公子,天书院的籍册已经送来,请公子随我入府。”

  季忧浑身血腥气地迈入了丰州府的门槛,随贺章穿过庭院,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丰州府中有很多贺家的家眷、夫人、小姐、公子,比比皆是。

  此时看到一浑身是血的男子走进来,全都吓了一跳,但却又心存了无尽的好奇。

  因为他们都知道,老爷昨晚一夜未睡,一直在庭院之中来回踱步,焦急不安。

  于是料定有大事发生,却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位浑身是血的人儿。

  此时季忧跟随贺章入了书房,发现天书院籍册,大夏文书此番都被摆在了案牍之上。

  天书院籍册所记载的是季忧的仙籍,以及核准建立世家的批红。

  大夏文书所记载的,则是关于税奉的相关事宜,此刻一一敞开在了他的面前。

  “今年的税奉收缴马上要开始了,季公子来得正好,您将这两份签下,便算是成立了世家,此后的丰州便有了第一个修仙世家。”

  闻听此言,府内正在旁偷听夫人、小姐与公子全都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而季忧则拿起桌上的毛笔,凝神地看过文书与籍册上的每一行字,随后将自己名字写在了上方。

  “以后的丰州,再也不会向外来仙庄交供奉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八百里急报!

  “丰州八百里急报,闲人闪开!”

  “天书院学子季忧建立世家,望州内共知!”

  “丰州八百里急报,闲人闪开,天书院学生季忧建立世家……”

  从清晨签下文书,一直到晌午时分,丰州府内有无数帖子被快马寄送而出,声音如滚滚惊雷,在街巷间呼啸而过。

  有些被送去此地仙门,有的被送去丰州各个州郡县,有的则被送去盛京,马蹄声声,踏破山川寂静,疾驰之间掀起尘沙漫天。

  此刻,从玉阳县到夜城,跨越千里,一场决定丰州命运的事件终于落下帷幕。

  五大仙庄彻底溃败,仅剩的那些下三境则更无力再战。

  而那些未曾去山中围杀季忧的仙庄,此时也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贫瘠大地上的策马扬鞭,忍不住咬住了牙关。

  就如曹劲松所说那般,昨夜没敢出手者,即使心中愤恨交加,但此刻也不敢再出手了。

  于是马蹄声如铁骨相击,在丰州大地上传遍千里,震耳欲聋。

  此时的丰州玉阳县,惊秋黄叶遍,愁暮碧云深,秋收之后,无数谷子被晒在谷场之中。

  方若瑶迈步来到此处之前,忍不住望向了季宅的方向。

  她回来已有半月,前几日还能见到季忧,知道他在练什么联合收割的剑道,但最近这几日,却已经全然没了对方的音信。

  身为前任未婚妻,看着两人自小长大的故土,要说她心中没有惦记,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就在此时,她忽然发现一群人正从城外走来,带着凝重的面色朝着牌坊街而去,人越聚越多,仿佛望不到边。

  “?”

  “这是出了何事?”

  方若瑶微微皱眉,随后迈步跟上,随那些人来到了牌坊街,然后就见他们全都涌入了匡家。

  此时的院子里,匡诚正在树叶枯黄的树下站着,沉默不语。

  而他旁边是城西的阿庆叔,还有他那年事已高的老母。

  方若瑶微微一愣,看向阿庆叔的老母,眼神显得有些惊愕。

  因为她前几日便听人说起过,说今年年景十分不好,阿庆叔家里人多,不得已将年迈的老母亲送进了养老阁。

  按理来说阿庆叔的母亲如今应该已经被封在了墓中,却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匡家。

  “这件事,匡家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不错,虽然匡诚在京中做了大官,但也不是我丰州的官,没有道理这么做,况且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

  “扒开养老阁,这是要遭天谴的!”

  群情激奋之间,方若瑶红唇微张,忍不住看向了匡诚。

  扒养老阁?!

  她随即叫来一位农夫,询问了此事,才逐渐了解了众人今日为何会齐聚于匡家。

  税奉压榨之下,很多老人没了劳作能力,但却又一直活着,多摊一份税额。

  于是养老阁这件事,在丰州一直存在,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习俗了,甚至有些人还会说,父母早死是为后辈积福。

  但谁也没有想到,匡诚竟然扛着锄头上山,把人挖了出来。

  这件事闹得极大,以至于整个玉阳县都炸开了锅。

  有人说税奉马上就要收缴,多一个人便要多摊一份,这多出的一份谁给交?

  这世道,便是壮劳力都难以存活,何况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们知道匡诚自小就古道热肠,却不承想他此番回来却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最关键的是,这匡诚竟然还拿着自己在京做官的身份,威胁县中所有人,这段时间不许再建养老阁。

  这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要知道,税奉收缴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对那些家中还有老人的人而言,简直是要将他们逼向死路。

  气氛凝重的匡家宅院之中,匡诚一直凝着眼眸,并未说话。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匡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他这些时日以来都是这般凝重的表情。

  可他私自拆掉别家的养老阁,还严禁再建,总归是要给人一个说法的,如此不言不语并非是拖下去的良策。

  “他在京做了官,我已经管不了他了……”

  “这几日我一直问他为何要如此行事,他却也一声也不吭,简直就像是中邪了!”

  匡家老太爷将手拍在桌案之上,面色之中皆是怒意,气的胡子都跟着发颤。

  而堵在院子里的那群人一见连匡家太爷都不支持自己孙子,立刻便更加激动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