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几乎丧失了理性的情绪背后,一些目光正冷静地注视着。
希克蹲守在一处废弃商铺二楼的窗沿后,探出小半个脑袋查看屋外的场景。
这个商铺原属于某位破产的商人,被亚当斯用低于市场的价格接手后也没再进行经营,而是充当一个“观景平台”,一个观察点投入使用。
此刻,希克安全地蹲守在这儿,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别被这场盛大的“叛逆”带偏。
希克,你还有活要干呢。
他不是这场怒潮的参与者,他只是听从奥蕾莉亚大人的命令,前来协助“亚当斯和他的孩子们”的。
他的手中捏着一块传音水晶——非全新制品,用某种手段改造过,能接入多块传音水晶,这让他能同时听到多个点位传来的声音。
此刻,希克把水晶靠近耳朵,里头正传来一个又一个冷静的声音。
有男有女,有些听上去已经成年,有些还在声带发育期。
那些,就是“亚当斯的孩子们”。
一支由乞儿组成的情报小队。
“这里是胜利者广场,人群在胜利者雕塑基座前汇聚,流速减缓。”
“东吉姆面包店,人群情绪高涨,需要帮忙疏通。”
“这里是瓦莱姆露天集市,一切正……见鬼,有两个商贩的推车被挤翻了,正在形成堵塞!”
“收到,有人过去了。”
瓦莱姆露天集市离希克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他站起身,走到废弃商铺探出去的另外一个窗口朝不远处看去,正好看到了一大片露天集市和瘫倒在露天集市主街上的两个推车。
人群逐渐堵塞。
这时候,希克注意到屋顶上掠过几个穿着打扮和普通市民没区别的年轻人。
他们逆着人群,飞快地在屋顶上奔跑。
似乎听到了什么指令,年轻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跳入了人群里,飞快地融入了进去。
他们的动作实在轻盈,身边的人没有发现一丝异样。
一个女孩巧妙地挡在了那位想要去拾捡掉落在地上的货物而忽视了自身安全、可能会被挤倒践踏的女摊主身前,另一个男孩则不动声色地,飞快用脚把掉落在地上的货物踢到了女摊主的摊子上。
还有两个年轻人,他们正一左一右像两块礁石一样将朝他们冲来的人潮向两边疏散。
这一切发生得行云流水一般,让人丝毫没感觉到刻意,更没察觉出这来源于背后的某个组织的引导。
希克在心里咋舌。
他听说过亚当斯先生的某些功绩——在他还是“大头”的时候,他曾率领一伙乞儿劫持了整个艾伦家的后勤队伍。
而现在,他已经不再被称为大头了。
亚当斯先生的势力遍布坎特威尔城的各个角落,亚当斯的孩子们也像菌丝一样,盘踞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传音水晶里响起了询问:“希克,你那边还好吗?”
“……主路通畅,但珊迪酒馆门口有拥堵迹象,需要——需要……”
“明白了。”
那边没等他话说完便应下了。
神奇地,没到一分钟的时间,珊迪酒馆门口堵塞的人群便开始动弹了。
很快,被堵住了大门的珊迪不用放声大骂了,她好奇地扯开门:“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王国!”有人热情地回答道。
“切!”
她摆摆手:“还为了王国?你们算哪根葱~”
……
集会的大部分人只是为了看个热闹,坎特威尔城很久没有这样的热闹事儿了。
自从盖乌斯继位后,为了缩减开支,王国砍了许多需要花钱的项目。
就连今年的鲸落盛典也只是草草举办了事,根本比不上去年的热闹,更别说和奥蕾莉亚执政期间相比了。
那些百姓们原可以看得到的钱,现在被塞进了某一些人的荷包。
那些原可以落到自己头上的福利,现在都变成了某一些人的专属。
爱凑热闹的王都市民认为自己只是凑了个热闹,而被吓坏了的治安署官员冲进了王宫,对着阴森着一张脸的盖乌斯大喊:
“陛下不好了!”
“民变了!”
“反叛军正在朝着王宫赶来!”
“估摸着有超过一万人!”
梅恩发誓,他清晰地看到盖乌斯头上那没来得及绑好的发丝儿——都一根根地站了起来!
显然,他不是怒发冲冠,而是真被吓破了胆。
瞧瞧这话,说得多有含金量:一万人的反叛军正在朝着王宫赶来!
要不是梅恩知道这次行动的具体情况,估计也打算收拾收拾东西连夜跑路了。
但他是知道没错,盖乌斯不知道啊。
这话吓得他双眼瞪得溜圆——等等,他保持沉默不是拖延迪亚兹军队的战略吗?
怎么会引起民变啊?!
一万的叛军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这王位是真坐到头了吗?!
他茫然无措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麦克斯”,咳咳,他的忠臣咳了两声。
“陛下,没道理两个小时内就能冒出一万的叛军……”
“不如让安东尼亚子爵大人调兵去看看?”
“别忘了,这是您的国家。”
……
安东尼亚被士兵簇拥着站在街上,看着面前的叛军,陷入了沉默。
叛军……吗?
六十多岁的老奶也要做叛军吗?
不是说有一万叛军吗?什么叫你只是来看热闹的?
你说那些高喊着口号的年轻学生们是叛军吗?
整条街上的“叛军”看起来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就是他们手中那本厚得能拍核桃的《王国律法》了。
子爵陷入深思。
他“平定叛乱,加官进爵”的梦想好像离他远去了。
第123章 让他愤怒
十三岛屿联邦国内乱成了一锅粥。
学生们的“叛逆”成为了打开混乱的钥匙,从王都坎特威尔城开始,这股叛逆的浪潮席卷全国。
那些时兴一些的城市纷纷效仿,还在王国的控制范围内的城市闹得尤其大。
他们隔着迪亚兹军队的警戒线,望向那原本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土地,现在要匍匐在别人的权威逼迫之下——甚至在战争发生的时候,一些人的家人还留在那块土地上。
现在他们被迪亚兹的军队强征,为后续的战争修建工事,运送物资。
这让隔着军队眺望的王国百姓们如何忍得下去?!
他们的家人正在被奴役,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那么国王呢?王室呢?
总该有什么人可以做些什么吧?
光看着吗?然后等着连自己脚下的土地也被侵吞,连自己也要被折断脊梁,成为人形货运机吗?
他们听说:“奥蕾莉亚的玫瑰郡还在抵抗,更多的地方已经放弃抵抗了,可即便是奥蕾莉亚殿下绸缪的抵抗,可能也会因为违反王国法律,在战争结束后被清算。”
奥蕾莉亚殿下的军队怎么说都只能算是私军,私军参与王国级别的战事——还打赢了一些仗,这不得让坎特威尔城里王位上坐着的那个家伙气升天?
可人不能总是生气。
总得做些什么吧?!
……
盖乌斯确实想要做些什么的。
尤其是他收到了亚历山大·迪亚兹给他发来的最后通牒之后。
梅恩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但仅从盖得十分马虎随意的火漆印、薄薄的信纸和读完信后盖乌斯大破防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应该没给盖乌斯留什么脸。
“简直是……”
盖乌斯霍然掀翻桌子,惊到了一批莺莺燕燕。
女人们匆忙下跪——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将无助的目光看向陛下身后那位侍从。
梅恩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摆摆手。
于是被叫来用舞姿压火气的舞女们逃也似的退下了。
盖乌斯大步转了几圈,最后站到桌子边,将满满一瓶葡萄酒灌进嘴里。
紫红色的液体打湿了他的衣襟,粘在他修剪整齐的胡须上。
“麦克斯。”
“在。”
“我这个国王做的是不是特别失败?”
“陛下……”
盖乌斯摆了摆手:“你不用拿话诓我——我自己心里清楚。”
他不是个自甘平凡、庸庸碌碌的人——即便他治国的天赋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但想继承先祖的遗志、让费尔南德斯家族走向辉煌,在统治期间,让十三岛屿联邦的国土面积达到史上最大——这也是他曾经的梦想。
可现在……
“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呢?”
沙盘上,十三岛屿联邦的国土面积已经被侵占了三分之一,而悬在他头上的快刀并未收起,并在逼迫着他做出一个违背祖先的决定。
梅恩决定保持沉默。
他看出来了,盖乌斯并不需要他的建议,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他向来是个听不进去建议的人,除非这个建议切实符合他的利益需求,否则即便是他的母亲也无法让这个脑袋像是泥沙砌成的家伙回心转意。
“亚历山大通知我——恐怕那是命令,最后十二小时给出答复……如果拒绝签订条约,迪亚兹的军队会在三天之内打到坎特威尔城。”
“三天时间……我有三天时间逃跑。但是……”
他蹙起眉头:“如果我跑了,这个王国还能落回到我手里吗?”
“……”
饶是梅恩如此善于伪装,眼底也难免流出一抹嘲弄来。
听见了没?
他几乎想将这段声音用各种方式留存下来,放给整个王国的人听!
敌军兵临城下之际,国王的第一想法不是反抗,而是逃跑!
“我知道,那听起来不太好,但是我也没办法呀。”
盖乌斯捏紧拳头,再也不复以往的嚣张跋扈:“我就是一个空壳国王,我能做什么?”
他终于接受了以往绝不可能接受的现实,并用它来开导自己:“国家强盛的海军都在马修的手里,我能做什么?不设防的大海就像黑夜里亮起的魔法照明灯一样,不消一会儿功夫就会爬满蚊虫——他不放权,他不配合,我能怎么做?”
“他名义上是我的教父,实力也远超常人,在王国内的威望更是胜过我太多,他这样的人我要怎么去跟他抗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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