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慢
——这不是某一个地方,而是整个上京。
闲来无事时,他曾上阎魔天宫问了一嘴,那天衍子却告诉他,不只是上京,整个东荒的天地之炁,都在浓郁和充盈。
天衍子还说,根据史书记载,东荒的天地之炁,并非恒定。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暴涨,引动一个黄金盛世,然后盛极而衰,恢复平静。
而这所谓的“盛世”,也会引起无数隐居在那洞天福地小千世界的古老种族和存在,接连出世,寻那一线天缘。
不过最后,他也让余琛放心。
所谓流水的盛世,铁打的七圣八家,身为阎魔圣地的供奉长老,可谓是高枕无忧。
余琛听了,也是了然,便没有过多关注了。
这一天,距他传信给玄天罡约战,已过去了十天。
五月初九。
看起来,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了。
余琛如常般吐纳修行,完成了上京被魔修灭门的小宗派地遗愿,将那伙儿魔修宰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是以判官的身份。
回到天葬渊时,正值夜深时分,懒得洗漱,“避尘符”一贴,光洁溜溜,倒头就睡。
结果那睡到一半,无比罕见的,余琛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念头深入那天葬渊下无比深入之处,再一次见到了那恐怖的“巨人”,看到了那惨不忍睹的惨状。
那“巨人”同以往每一次一样,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但他刚刚吐出一个音节,余琛甚至完全没听清楚,便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所震慑,念头回归了肉身。
而后,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天穹之上,有无穷无尽的鸟儿。
麻雀,雄鹰,巨雕,百灵,喜鹊……密密麻麻,汇成海潮,好似狂乱的风暴一般,遍布整个上京的天穹。
那副光景,就好似是一层有一层可怕的阴云,笼罩了天顶。
而就在那万鸟之中,一头浑身漆黑,金纹遍布,头顶神羽,腹生三足的可怕恐怖存在,自遥远的东方,振翅而来!
煌煌金光,好似那大日普照天下,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恐怖巨鸟,浑身虚幻,不似实体。
它自远方而来,从而天降,降落在天葬渊上。
那时,余琛眼珠子一瞪,因为他似乎看到,那恐怖巨鸟的第三足之下,似乎抓着一道人影儿。
隐隐眼熟。
可还没等他细看那人影儿模样呢。
石头一声铜锣一般的大吼,将他惊醒。
余琛一边还沉浸在梦中,一边下意识推开门去。
这卧房门一推开,那石头就跟见了鬼一样,“老爷!好大!好热!好吓人的怪物!”
余琛听了,朝那天葬渊外,定睛一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直接将他整个人干清醒了去。
头皮发麻。
且看那偌大的葬宫门口,被无尽地黑金之色覆盖。
一头无比庞大的伟岸巨兽,匍匐在地。
一根根好似天底下最美的布帛绣制的神羽,漆黑而富有华贵的光泽,无比高贵,无比神异。
一对无比宽大翅膀哪怕收拢着,也将整个天葬渊包围了去,对于凡人来说无比角落的天葬渊,对它而言却好似是一根纤细的柱子。
而那美丽的头颅,不似人间鸟类,更好似来自那九天之上的传说天宫。那双黄金色的眼眸里,透着高贵而古老的神色。
还有腹下三足,无不在昭示着它无比尊贵的身份和存在。
——金乌。
作为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古老神兽,拥有同等于古神的恐怖位格的高贵存在,如今却降临世间,停在天葬渊上!
倘若说唯二破坏了这一份高贵古老的美感的,一是那黄金色的双眸之中,无比的疲倦之色,好似精疲力竭那般;二便是那第三足下,抓着一道虚幻的,昏迷的影子。
且看其人,年纪约莫二十来岁,但满头白发,眉宇之间,英气勃发,一看便不是凡人。
而同一时刻,天葬渊周遭的天穹之上,远远的,也早已是围满炼炁士。
天葬渊山下,无御空之能的凡人,也是将整个坟山围得水泄不通。
都盯着那伟岸高贵的三足金乌,议论纷纷。
说什么神鸟送福,天恩所赐。
但余琛现在可没功夫管他们说什么。
他望着那伟岸的三足金乌,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那……不是梦!
第638章 扑朔迷离,真假第一
那梦中的万鸟齐聚,天降金乌,不是梦,是真的。
一时间,余琛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隐隐明白了过来,方才那所谓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说在这炼炁入道之途上,每一境都有那不同的神异之处。
比如入道境界,窥探规则;元神境界,凝结元神;通天之境,引天地伟力;天尊大能,能展开场域,化天地为己用;合道之境,以身合道,以道合天……
而其中的第六境,渡厄之境。
除了那经历那灾劫,升华肉身和元神以外,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天人交感”。
这个境界的炼炁士,已诞生了那冥冥中所谓的第六之感,可简单地预测吉凶,冥冥有感。
而一些即将发生的“征兆”,会以梦境的形式,出现在第六境渡厄之境的脑海中,虽说不上未卜先知,但也能根据征兆,未雨绸缪。
方才余琛那梦,大抵便是因为他元神圆满,正在朝那渡厄之境跨越了。
——这是当然好事儿。
真正让余琛皱眉的,有两个原因。
其一,他并不喜欢这种被无数人围观的感觉。
其二,那金乌投影的三足之下,抓着的那道身影,他认识。
与此同时,仿佛终于等来了想等待的人那样。
那金乌黄金一般的双瞳中,显露出一缕得偿所愿,直勾勾盯着越余琛,露出一丝企愿之色,仿佛在拜托什么那样。
然后,被浓浓的疲倦淹没了去。
紧接着,甚至连那虚幻的投影都已支撑不住,化作漫天金辉,洒落天际!
仅一瞬间,那巍峨伟岸的身躯,烟消云散,一丝不存。
天上炼炁士们,还有山下的无数百姓见了,都是吓了一跳。
不明所以。
余琛抬起头,朝着天穹上,眼睛一眯,朗声道:“诸位道友若是好奇,何必离得那么远,若不嫌弃,不如上山来,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淡淡的不耐之意,从那话语中传出。
那些天穹上观望的炼炁士也都是老油条,这一听,当即脸色一变,明白余琛这是恼怒了,赶紧隔着老远朝余琛拱手告辞。
他们本就是来看金乌投影的,要不然谁都不愿意招惹这个阎魔圣地的供奉长老。
如今惹得人家不喜,再加上那惊鸿一现的金乌投影已然破灭,自然纷纷离去了。
——这也得亏余琛这会儿声名大噪,要不然大伙儿可不会顾及一个普普通通的看坟人的喜怒。
而天上的仙师们散去了,那神异的黄金大鸟也没了,山下的凡人们没热闹可看,已然也是散了。
只留下余琛,现在偌大的天葬渊上,眉头依旧紧皱。
——无论是方才那些天上的炼炁士,还是山下的凡人们,很明显都只看见了那伟岸高贵的金乌投影,而没有看到,金乌第三足抓着的那人。
或者说……鬼。
当三足金乌的投影溃散以后,那满头白发的身影,坠落在地,仍在昏迷。
他混身虚幻,轻若无物,完全无法影响到阳间的一切,落在地上,甚至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鬼。
和那些好事者猜测的什么“神鸟送福”完全搭不上边儿。
三足金乌的投影从远东奔赴,送来的不是什么“福”,而是一条鬼魂。
一条昏迷的鬼魂。
这白发的年轻鬼魂,比起余琛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条鬼魂都要来得虚幻,就好似衰弱到了极致,好似稍微再等一点儿时间,就要烟消云散,被天地规则磨灭了那般——得亏如今靠近余琛,被度人经所庇护,否则恐怕这会儿已是魂飞魄散了去。
余琛低下头去,看向那平平无奇的年轻的一张脸。
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玄天罡啊玄天罡……我俩真正一战还没开打……你怎么率先一步走了呢?”
石头在一旁,听闻以后,一愣。“老爷,这就是下个月要同你一战的天榜第一的玄天罡?”
余琛点头。
这也是他眉头紧锁的原因。
打从出门的那一刻,他就认出来了,那三足金乌第三足抓着的,就是天榜第一的玄天罡……的鬼魂。
堂堂天骄第一,这一代年轻一代高山仰止的巅峰,如今却……就此死了。
生死无常,生死无常啊!
“但身死以后,魂魄不散,却是有未遂之愿了……”
余琛看着玄天罡的鬼魂,喃喃自语。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太过虚弱,虚弱到甚至度人经都照不出他的遗愿来,只有等恢复一些,怕是才能真正看到他的遗愿了。
“听说这是个战斗狂,那俺猜他的遗愿,恐怕就是跟老爷你打上一架了。”石头挠了挠头,开口道。
“到时再说吧。”余琛摆了摆手,“你先带他去地府,用那阴死之气温养,应当能恢复地快一些。”
“得嘞!”
石头领命,扛着玄天罡的鬼魂,打开鬼门,便下去了。
余琛回到屋里,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天骄榜上的年轻一代,能入他法眼的不多,虞幼鱼算一个,那无量寺佛子算一个,剩下就是这玄天罡了。
那是余琛觉得真正有本事同自个儿一战的狠人,当初一手金乌神力打得那无翼大天魔重伤,是如此惊艳,如此惊为天人。
却不想,再见面时,已是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叹了口气,他收拾一番,出了门儿,来到阎魔天宫。
——同为七圣八家之下,倘若大日圣地的第一天骄死了,那阎魔圣地自然应当收到些什么风声才对。
余琛便跟那天衍子宫主探了探口风。
结果,人压根儿不晓得发生了啥。
最后,余琛皱着眉头,回到了天葬渊上。
既然阎魔圣地都没收到玄天罡的死讯,那怕是只有等玄天罡的鬼魂自个儿醒来以后,方才能够知晓究竟发生什么了。
今天日子,五月十九,时辰,来到深夜。
这天,是余琛给玄天罡发信约战的第十一天,也是玄天罡身死道消,鬼魂被那金乌投影带来的一天。
经过了半天的等待,半天的阴死之气滋养之下,玄天罡的鬼魂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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