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慢
清风陵上,余琛现在一面破旧的铜镜前,盯着镜子里的的自己。
那略显瘦削的身形上,被漆黑的长袍完全覆盖,脸上一张似哭似笑的鬼脸面具,妖异而静谧。
——正是森罗鬼面的完全显露的姿态。
但,这还没完。
只见那静谧的森罗鬼脸,突然发生了某种变化——就仿若流水一般,融化了。
缓缓流下,覆盖在余琛的脖颈,身躯,四肢躯干上。
那原本漆黑的颜色,也逐渐变淡,变成仿若肌肤一样的颜色了。
像一层人皮那样,将余琛的整个人,尽数包裹。
然后,那铜镜里的人,完全就变了个模样。
从原本清秀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正是余琛记忆中,他上辈子的模样。
——森罗者,万象也!
这个时候,余琛终于明悟了他刚得到森罗鬼面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这句话的含义!
森罗鬼面,幻化万象!
犹如天底下最神异的易容之术,改头换面,男女老幼,无不包也!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余琛并不知晓这森罗鬼面还有这个功能。
或者说,那个时候的森罗鬼面,确实没有这般神异之能。
变化,是发生在它吸收了“血”以后。
先前,杀死那银白大虫的时候,大虫的血就被森罗鬼面吸收了,但那个时候,并没有产生什么变化。
直到不久前,拧断那季家三兄弟的头颅时,漫天的热血喷溅而出,沾染在森罗鬼面之上,被其吸收。
回来以后,余琛方才发现,这鬼脸面具拥有了“变化”的神异之能。
能融化成一层类似“人皮”的事物,覆盖在他脸上与身躯之上,改换他的容貌与形体。
就像如今。
当森罗脸谱的“变化”之能发动之后,一层虚假的“皮相”将余琛覆盖,幻化成了上辈子的模样。
做完这些准备后,余琛趁着夜色,下了山。
按王海记忆里的路,从他祖坟旁的大槐树下,取出金铢,前往钱庄。
——金铢虽然也是大夏市场上流通货币,但在渭水这样的小县城里却极为罕见。
倘若拿着金铢去买柴米油盐,怕是九成九的商贩都找不起钱,还极为惹眼。
所以王海一开始就打算将金铢换成散碎银两。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去做,就被黑水帮盯上,一命呜呼了。
而这换钱,也成了他遗愿的一环,
顶着上辈子的模样,余琛去了钱庄,换得了一袋散碎银子,就去了王海的家。
这时,时辰还不算太晚,
宅子里,灯火还亮着,余琛能透过纸窗,看到屋中人的灯影。
那是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的影子。
还能隐约听闻到稚童清脆的声音和妇人疲惫的声音。
“娘!娘!爹爹去了哪里啊!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爹啊,被朋友请去了,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那等爹回来了……会带我上集市买米糕吃吗?”
“爹那么宠你,肯定会哦!”
“……”
余琛站在窗外,听着这些话,鼻子一酸。
——王海的妻儿还不知晓,那个丈夫,那个父亲,那个家里的顶梁柱,永远也回不来了。
叹了口气,等到熄灯。
余琛摸开窗户,把那银两往房里一扔。
这时,屋里王海的妻儿老小也睡了。
在睡梦中等着,等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
余琛看着这一切,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儿。
但人死不能复生,他没有一点儿办法。
只能希望王海留下的这些散碎银子,能够让他们一家老小,过得稍微好一些吧?
做完一切后,余琛才悄然离去。
在某个角落,打开度人经,那【未竟之事】的遗愿,
那王海焦黑的鬼魂,退去污秽,变成了他原本的模样,朝余琛深深一躬身行礼。
但在此以后,却并未如先前的诸多鬼魂一般,了却遗愿,渡河而去了。
而是仍徘徊在那黄泉河畔,不住踱步,那面容之上,满是仇恨与不甘。
与此同时,度人经上,烟熏灰字再现。
【九品凡愿】
【入骨之恨】
【时限∶十日】
【事毕有赏】
第二遗愿!
第39章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人死不能复生。
生死之事,已是定论,谁都没法多嘴多舌。
但这为啥而死,可就值得说道说道了。
倘若是病痛灾难,那虽不甘,但也能想通了去。
但这无缘无故,被别人谋财害命,活生生打死了,谁能不犯嘀咕?
凭啥?
我王海一辈子老实本分,一辈子宽厚待人,劳劳碌碌大半辈子,终于拼命从狼口下抢到点儿机会,发了一笔小财。
凭啥莫名其妙被架到城南,给弄死了?
在保障妻儿老小的生活的遗愿实现了以后,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饱经的痛苦与折磨的怨气终于迸发出来,形成第二个遗愿。
【入骨之恨】!
那股愤怒与不甘的情绪,被余琛所体悟到。
风雪里,少年看坟人深吸了一口气,仿若将漫天风雪都吸进胸腔里。
但仍无法消融那度人经中,黄泉河畔的刺骨恨意。
要用点儿别的什么东西,方能平息,比如血,火,浓浓的硝烟。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
.
小半个时辰后,城南旧街,黑水帮地盘儿。
一个拉着板车的挑粪夫佝偻这肩背,拖着一车污秽之物,路过一座破旧的阁楼。
阁楼里,灯火通明。
透过窗口的影子,能看到几个身影坐在桌前,觥筹交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隐隐之间,还能听到屋内人大声的谈论声,说今儿华清楼的哪个姑娘多么多么润,说集市的哪家酒铺的酒如何如何好喝云云。
望着这一幕,挑粪夫腹中饥肠辘辘,酒肉的飘香钻进鼻子里,让涎水不自觉地从嘴里流了出来。
刀口舔血,酒肉穿肠!
真羡慕啊!
但只是看了两眼,挑粪夫便急匆匆拖着车离去了。
毕竟,这里是城南,流血的城南旧街,那用青灰石板铺成的街,哪一寸是没被血染过的?若是车上的污秽物熏到了阁楼上喝酒的老爷,那被揍一顿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而那挑粪夫路过的阁楼里,几名五大三粗的汉子围坐在桌前,桌上摆满了各种烧鸡烤鸭,凌乱酒坛,地上也落满了瓜子花生壳儿。
五个放荡不羁的江湖汉子,喝得脸蛋通红,看起来是多少有些上头了。
其中一个大汉一口干了一碗烈酒,啧了一声,怒骂道:“那狗日的王海当真是软硬不吃!费了兄弟几个好大力气,却啥也没捞着!”
在他身旁,另一个脸上有一条刀疤的中年汉子听了,也是点头:“他这铁公鸡,就是不知晓金银乃身外之物的道理,活该丢了命!”
一边,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汉子哼了一声:“他以为他死了就没事了?那可是六枚金铢!就算把他家翻个底儿朝天,咱也要给他找出来吃了!”
话罢,一个矮小一些的汉子眉头一皱:“可是他家里咱不是也搜过了吗?没有啊!”
最后,为首的中年男人一拍桌子:“金铢不在那死鬼家里,但他的妻儿老母肯定知道藏在何处,咱明儿把他们也绑了来,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
“嘿嘿,说到这儿,他那婆娘还挺不错的!”那刀疤脸的汉子咧开嘴,“既然是要撬开她们的嘴,那让我来撬,怎么样?”
说罢,还用力挺了挺下半身。
听了这话,其余四人皆是露出鄙夷之色:“老三这个家伙,年轻漂亮的不喜欢,就喜欢那有男人的,真是个杂种!”
那刀疤脸老三嘿嘿在笑,也不说话。
最后,为首的汉子咳了声:“那就这样办,明儿把那王海死鬼的家里人也带来,想办法让他们开口!
但记住了,这事儿绝不能让帮里其他人知晓了,要不然六枚金铢,怕是心动的人不少!”
“好!”
“听老大的!”
“明儿就去办!”
“……”
说着说着,五人又喝起酒来,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阁楼下方,阴暗的角落里,一道目光,正盯着他们,不曾眨眼。
等几个大汉儿喝得差不多的时候,那刀脸老三儿站起来,尿意翻涌,就要去茅房放水。
哼着小曲儿,想着王海的婆娘,脸上表情美滋滋儿。
可等他一出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过道里。
——不正是被他们烧了的王海吗?
老三当即人都傻了,只感觉一切醉意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冰寒,笼罩全身!
还未等他出声,只见黑影一闪!
下一刻,老三就感觉脑壳,被硬生生扭曲了半圈儿,看到了自个儿背后的景象。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再也看不到了。
八尺之身,砰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这一动静,惊了屋内几人。
立刻站起身来,想看看发生了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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