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洲里电鳗
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化作滔天巨浪,以雷霆万钧之势拍向寿春城。
它更像是一个耐心到了极点的猎手。
浑浊的黄褐色河水,从决堤口奔涌而出后。
便顺着地势,先是灌满了那些纵横交错的沟渠和水道。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始漫上平原。
它像是一块正在被水浸透的巨大画布,一寸一寸地,向着四面八方渲染开来。
城楼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
都死死地盯着那片正在被洪水吞噬的大地。
他们能看到,远处的村庄,像是被水面包围的孤岛。
水位缓缓上涨,先是淹没了门槛,然后是窗台……
只剩下一个个黑色的屋顶,在浑浊的水面上无助地飘摇。
他们能看到,那些来不及逃走的牲畜。
在水中挣扎、悲鸣,最终被卷入水流,不见了踪影。
一些家就在城外的民夫和守军。
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就红了。
“我的家……我的家啊!”
一名被强征来的壮丁,看着自己村庄的方向被洪水彻底淹没。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双手疯狂地捶打着冰冷的地面,嚎啕大哭。
他的哭声,像是一个信号。
“狗官!你们这帮畜生!是你们不让我们出城!我的婆娘和娃还在家里啊!”
“赵将军!赵将军!求求你!停下吧!我们是无辜的啊!”
“开城门!让我们出去!!”
恐慌,在瞬间演变成了愤怒和绝望。
城墙上的秩序,在这一刻,彻底崩坏。
无数士兵和民夫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哭喊着,嘶吼着,像疯了一样冲向城楼的阶梯。
他们想要冲下城墙。
去寻找他们那早已被洪水吞没的家园。
“拦住他们!都给我拦住!”
杨正则脸色铁青,厉声咆哮,“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家将们挥舞着刀剑,强行将骚乱的人群挡住。
但他们眼中的恐惧,却比那些哭喊的民夫更加浓烈。
因为他们知道,完了。
人心,散了。
乔世充没有理会身后的骚乱,他只是死死地攥着拳头。
指甲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死死地盯着城外。
然而,他并没有在城外看到赵锋的大军。
赵锋在掘开大堤之后便带着那几百亲兵,消失了。
他去了哪里?
一个比水淹寿春,更让乔世充感到胆寒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
寿春城北,乔氏祖坟。
这里背山面水,是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
乔氏历代先祖,皆安葬于此。
百年以来,香火不断,早已成为乔氏一族荣耀与根基的象征。
这片象征着荣耀的净土,却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赵锋勒马站在一座最为高大、最为气派的墓碑前。
用朱砂描金的四个大字。
在冬日的阳光下,依旧熠熠生辉——“乔氏先考”。
赵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淡淡地一挥手。
一个字,如同死神的判决。
赵大牛率领着数百亲兵,眼中没有丝毫的敬畏与迟疑。
他们扔掉手中的长枪,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铁锹和镐头。
主公让他们杀人,他们便杀人。
主公让他们掘坟,他们便掘坟!
第63章 民意!(6更!)
随着第一把铁锹,狠狠地刺入了坟头的封土。
“噗!噗!噗!”
数百把铁锹同时落下,泥土翻飞。
钱冲站在一旁。
拄着长枪,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他胸口的伤,依旧在隐隐作痛。
但此刻,一种病态的快意,却从他的心底疯狂地涌出。
杀人不过头点地。
可掘人祖坟。
这是要将一个家族百年的脸面,彻底撕碎!
然后狠狠地踩在脚下,再吐上一口唾沫!
你们不是喜欢高高在上吗?
你们不是视我们如猪狗吗?
你们不是将我绑到寿春,送我一百抽吗?
今天,我就要亲眼看着。
你们的祖宗从这温暖的棺材里。
一个个被拖出来,暴尸荒野!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口巨大的朱漆楠木棺材,被士兵们用绳索合力从墓穴中拖拽了出来。
“主公,挖出来了!”
赵锋翻身下马,缓缓走到棺材前,眼神平静。
几名士兵用撬棍,狠狠地插进棺盖的缝隙之中。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后,沉重的棺盖被猛地掀开!
棺材内,并没有想象中腐朽的尸骨。
而是一具保存尚算完好的干尸。
他身上穿着华丽的丝绸寿衣。
身旁堆满了金银玉器、珍珠玛瑙,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娘的,真有钱啊……”
一个士兵忍不住低声感叹。
“把这些金银,都收起来。”
赵锋的声音依旧平静,“尸骨,就扔在这儿,让他好好看看,他的后世子孙,是如何给他乔家……带来这泼天大祸的。”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上去,将棺材里的陪葬品一扫而空。
然后,那具曾经代表着无上尊荣的乔家先祖尸骨。
被粗暴地拖拽出来,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扔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赵锋转过身。
目光扫过那一片连绵的坟冢。
“一个,都不要放过!”
“轰隆隆……”
大地震动的声音传来。
凌仓率领着后续的部队,终于按照计划赶到了寿春城外。
当他绕过山丘,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
整个人都如遭雷击,彻底呆立在了原地。
“这……这是……”
他身后的士兵们。
也全都停下了脚步,发出了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寿春城?
分明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汪洋!
浑浊的洪水,淹没了一切。
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城池,倔强地矗立在水中央。
城墙的根部,已经被水面彻底浸泡。
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水。
和水中央,那座绝望的孤城。
“凌将军……我们……我们这是走到淮河边上了?”
一名副将揉了揉眼睛,声音干涩地问道。
“不……那就是寿春……”
凌仓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终于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骇然与……狂热!
引淮河之水,倒灌千里,水淹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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