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结束例行公事的半机器人教诲和政令颁布后，本想去多扎一针的焦大，被来自净水协会的妻子找到，拖着他到了一处密室。
“宝儿，你叫俺来干啥？”焦大迷迷糊糊。
“寰宇联合CEO给您的联络。”焦大妻子之一表现得十分服帖，“按理说这事儿应该告知失控机仆，可我觉得，你才是行星总督，还是我丈夫，我只告诉您，至于说不说，您得自己拿主意。”
这顺毛捋的就很让人舒服，焦大骤登高位，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不尊重自己，他会将一切对自己奇怪的眼神，视作‘瞧啊，一个泥巴腿子竟然当总督’的嘲讽上。
焦大舒坦地哼唧：“你觉得俺该怎么做？”
“我个人认为哈，应该先听听。”妻子柔和地用明示的手法暗示，“听听对方的话，看看能不能套出情报，如果能，交给失控机仆，也是大功一件啊……嗐，这也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思，老爷您如此英明睿智，肯定心中早有决断。”
“是极是极！老爷我早就这么想了，只是考考你！”焦大很高兴，他进了密室，对着镜子鼓捣，换上最华丽的衣裳，将找人将密室打点的金碧辉煌，这才抬手示意接通通讯。
于是密室顶部蜘蛛一样的投影仪张开落下，光晕点亮，几分钟后，在焦大闲的无聊时，通讯建立。
投影那边是一处办公室，男人随意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前，他面前的投影里是一片被模糊过的海量文件，男人专注地处理文件。
办公室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潢，在男人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落地窗，将外面绚烂的宇宙，繁忙的航线上往来如织的飞船当做景色妆点。
焦大突然就觉得自己输了，他拘谨地本能坐直，眼神恍惚。
男人穿着一件明显经常使用的工作服，但熨烫得体，套在健康高大的身体上，彰显出自然与技术的结合。相比之下，焦大自己花里胡哨挂满首饰的衣着，倒显得像个暴发户。
“稍等一下，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那人抬手表示抱歉，继续专注工作。
妻子小声说：“这位是寰宇联合的创始人李斌。”
“啊……哦。”焦大涨红着脸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家伙，下意识地学习对方的动作，因此没注意到妻子此时正痴痴地看着对方，眼神都要拉丝了。
偶尔她回神，看向焦大，意识到焦大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她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一点点鄙夷。
穿金戴银又如何，房间再豪华又如何？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李老板不需要这些东西彰显身份，恰恰相反，这些首饰会因为李老板的穿戴而更显得高贵。
任你再怎么打扮，人家仅仅是背后窗中一副舰队飞行的宇宙一角，便胜过太多了。
更何况李老板还具备高超的管理和行政能力，如果他是黑曜石星系的总督，或者风险矿业的CEO，恐怕方铅矿星如今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吧？自己也不必委身这样的人了。
女人对自己和家族的命运自怨自艾起来。
那边李斌忙完手里的事儿，关掉工作面板，抬头便看见拘谨的焦大，看对方不但没有因为自己的怠慢有任何不满，反而被自己的气势震慑，李斌不由地心中叹息。
竟然选这样的家伙当自己的代理人么……洛雨你这家伙。
第1388章 冥顽不灵·下
焦大根本没有能力在李斌前面伪装，这厮的脑子已经被药物毒害了，谈判经验的巨大差距，让他在李斌面前好似透明。
通过简单的侧面询问，李斌便凑齐了事实的真相。
当得知洛雨的劝降政策后，李斌忍不住扶额：“她就只是这么说，你们就投了？”
“有什么问题？”焦大挺胸，“失控机仆只是想更好地服务我们！她承诺我们只要996，就能享受到你们老爷才能享受的，只要生孩子还有额外补贴！”
焦大噼里啪啦地诉说洛雨的政策，李斌越听越翻白眼。
且不说早在21世纪，人类就诞生过关于所有人类工作都被机器取代，人类不用工作也能享受到一切，最终人类成了住在房间里的某种野兽，被放在名为动物园的高楼大厦里，供机器人参观的寓言故事。
就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她说你就信啊！？
串爆还说要带社团打上月球呢！司马懿还指着洛水发誓，保曹爽一家富贵荣华呢！结果呢？有着河图洛书成语，在中华文明中曾有特殊意义的洛水，就被败坏成一条普通河流了！
“可，可我们日子的确过得很好了啊！”焦大反驳。
李斌挠头：“那你这么聪明，你告诉我，你们还能上天么？”
“什么意思？”焦大眨巴眼。
“你们还能上空间站么，还能操控飞船自由穿越宇宙吗？”李斌逼问。
焦大移开目光。
“不能吧？”李斌冷笑，“让我猜猜，是不是整座空间站已经不响应地面信号了？只有定期向下输送物资，并带走量子溶液？”
焦大兀自嘴硬：“可我们生活变好了，这是事实！”
“好低劣的手段。”李斌丢下这一句话，“送钱送粮麻痹人心，诱骗解除武装，你们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怎么宰割不过是纳米疫群一句话的事儿。”
李斌彻底没了跟这冥顽不灵的家伙沟通的兴趣：“你就抱着你的小日子溺死在幻想里吧，总有一天，我会提上百艘战列舰，亲自杀光你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
焦大面色惨白，而他的妻子则花容失色道：“这是反人类罪！其他势力不会做事不管的！”
李斌冷笑：“看样子，你是贵族家的吧？你见识广，你告诉我，黑曜石星系明明有三颗人类殖民的行星，为什么现在只传出方铅矿星投降的消息，另外两颗呢？洛雨给的投降条件，难道不足以说服其他人么？”
“人奸，你们听好了，因为他们都死了！他们的星球没有劝降价值，让人类自己管理，不如直接消灭！”丢下这句话，李斌掐断了通讯，只留下密室里面面相觑的两人。
“您，您必须尽快将这件事告诉失控机仆。”妻子双目无神。
焦大陷入到巨大的恐惧中：“他，他说的都是真的？”
“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妻子苦笑，“我们已经卸掉武装，没有空间站和舰队，没有地面防御阵列，我们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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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锁区，结束通讯的李斌露出痛苦的脸色。
他坑了对面一把，所谓的密室其实根本没法保密，跨星系通讯建立在中继通讯器上，既然黑曜石星系已经落入纳米疫群控制，那洛雨没理由放过中继通讯器。
这场通讯，必然被洛雨窃听，不过看对面嘴硬的模样，以及极大自治的情况，李斌十分怀疑洛雨是否会因此上纲上线。
“千金市马骨的话……恐怕会选择原谅。”李斌自言自语。
寰宇联合高层足足三天没有看到CEO了，李斌就连伊莎都不见。
就在大家担心李斌是否因为方铅矿星投降出了人奸而担心时，李斌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的眼圈黑着，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他大步流星前往废弃空间站的作战指挥中心，通知所有公司高层开会。
“能来线下的来线下，来不了的线上参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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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宇联合股东及骨干大会，就这么临时召开了。
伊甸星的李姝，李布朗，阿廖沙。
坦法星的洁雅，矿业部部长李维明，东天门星系总督萨拉都，格拉纳达星总督楚雄飞。
情报部部长程北洋。
所有舰队指挥官，副指挥。
李斌面对公司高层，没有寒暄和闲聊，径直抛出质问炸弹：
“诸位，我们究竟为什么要统一英仙座，难道仅仅是为了统一这一行为本身吗？”
以此为开场白，吸引所有人注意力后，李斌高声道：“不，不是！”
他说：“当我决定征服星域的时候，我的目的是为了给信任我的，为我而死的人们一个交代，这份交代，仅仅是统一还不够。”
李斌的声音振聋发聩：“如果不能让我们的家人朋友过上更好的日子，大一统就毫无意义，如果不能让人类拥有明天，那统一毫无意义。”
（不要再问我为什么要用封建制度了，首先封建制度下让老百姓吃饱穿暖也是踏实的愿望，其次……我写书是为了传播游戏和挣钱，每次我脑子里有危险想法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名为河蟹的存在质问我：作者，你也不想你的书上ban位吧？所以我是为了安全，有些东西绝对不会去碰去写的，请见谅）
“这暗无天日的混乱让人难以忍受，没有人生来就高于其他人，但总有英雄响应集体无意识的号召粉墨登场，引领时代。现在，以洛雨为首的纳米疫群模拟人格，向我们提出了挑战，她试图用美满的现在掐断人类的未来，将人类驯化作为家畜。”
“我们的敌人如今不仅仅是纳米疫群本身，更是向‘牺牲未来换取现在’宣战，这是理念之争。”李斌说。
若是在修仙小说中，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道统之争。
“公司上下，不，整个星域的人类势力因为洛雨这出招降戏码，弄得人心惶惶。但要我说，这很好，正所谓居安思危，洛雨提出的投降条件，反而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一个逼迫其他势力，向寰宇联合看齐，用生死强迫他们站队，遏制资本贪婪本性，向百姓让利的机会。”
“人类之伟大，正是在于我们本可以碌碌无为，浑浑噩噩，但不管世界如何混乱，最终从宏观来看，人类都在缓慢而坚定地选择更伟大的道路前进，被纳米疫群驯化的存在绝对不是人类，不过是一群酷似人类的太空猴子，只有勇气，坚毅，思考，才是使人之所以为人的核心。”
“那些选择投降的，无非是对人类丧失信心的悲观分子，但我李斌，永远对人类充满信心，要问为什么，那征服银河的时代，正在史书上熠熠生辉！”
说到这里，李斌抛出自己接下来将推行的理念：“既要宏大叙事，也要小民尊严！这并不冲突，反而相辅相成！”
兰苑面红耳赤，拳头在桌下挥舞：
就是这样！大一统只是阶段目标，只是终极目标的手段，我们要让人类再次伟大，劲吔，能看到人类重现昔日光辉，便是死也值了！
第1389章 舆论混沌
星历222年2月25日，原风险矿业麾下，黑曜石星系沦陷的消息终究传到了星域每个角落，所有人都知道了黑曜石星系的海盗王和左径教派死战不退，惨遭灭绝的事迹。
但没有人感动，因为同时还有更劲爆的消息传出来。
方铅矿星，投了。
这是大崩溃以来，英仙座星域第一次以星球为单位的大规模，成建制投降事件。星域震惊！巨企震惊！
“他妈的，风险矿业这群猪猡到底在搞什么！？”至高霸主暴跳如雷，“堂堂人类，竟然向造物投降？”
至高霸主的这顿喝骂，不仅仅代表霸主，更代表大量星际人类。
大家伙终究是从人之领时代退下来的，须知，即便日子过得艰难，可大家都知道，人类曾经辉煌过。天朝上国，宇宙唯一的心思，是根深蒂固的。
说起来虽然不好听，但即便是啃营养膏的底层百姓，提到人类辉煌的历史，也会兴奋起来。正因为大家日子过得难，才会对过往的美好越发怀念——哪怕他们没有享受过一天，哪怕是道听途说。
可接下来，在洛雨以方铅矿星为基础，学习李斌拍摄全息小说宣传片后，在方铅矿星百姓重新登陆星域赛博空间后，舆论瞬间混沌起来。
首先，方铅矿星的投降待遇确实很好，在广泛的底层社会很有影响力，但问题是，这些个穷人本身没多少钱，他们不可能天天上网，只能偶尔上一次，在有限的时间浏览感兴趣的东西，接着疯狂点击下载，把带宽占满。
因此他们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在网上扯淡搞骂战，装满本地数据的终端，转手就能在贫民窟和老鼠窝的放映厅里出租赚钱。
因此网上舆论方面，是以中产和富人为核心的舆论立场作为主导，而对于这些人而言，洛雨的开出的条件并不美好。
因为在洛雨的规划里，投降的人类会各自居住在行星上，空间站和舰队都由纳米疫群控制，没有人类在太空来往，所有太空产能都转化为高效冷酷的纳米疫群，这才是效率最高，也最符合大群利益的打法。
但这也等于掐断了中产的上升通道和富人的财富权力扩大通道——你把飞船和太空权拿走了，你把军权拿走了，我们怎么办？你别管我手能不能伸那么长，我他妈还不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么？
方铅矿星富人投降是迫不得已，我这儿可还没被打上家门呢！
但很快啊，洛雨就组织反击了。毕竟，这个世界，是有水军的。
洛雨直接分出部分注意力，将一枚阿尔法AI核心和数枚贝塔核心抽出来，专门负责注册虚假账号，在网络发布谣言，伪装人类派散播弱智言论，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骂战，搞得网络乌烟瘴气。
星历222年2月26日，李斌发布《致人类公开书》，要求所有人类巨企级势力，齐聚棱镜自由港召开会议（左径国和风险矿业可以线上参会，因为他俩身处战争一线，现在纳米疫群依旧在攻打风险矿业），本次会议，由寰宇联合和霸主共同担保。
贝加尔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人都麻了，他询问至高参谋团：“我什么时候跟李斌达成协议，担保这次会议的？是我记忆力衰退了吗？”
参谋们纷纷打开备忘录，再三核对，然后再让AI核心检索数据，最后齐齐摇头：“您确实没有跟李老板聊过。”
“他妈的，这不是拿老子开涮嘛！”贝加尔暴怒，但紧接着，李斌久违地启动了一台军用终端。
那是李斌当年大婚，以寰宇联合CEO名义迎娶霸主战争家族主母伊莎贝拉时，至高霸主送的私人礼物，这也是一块人之领军用终端，李斌自打手下公司成为巨企，就再也没动用过了。
贝加尔面无表情接通，打定主意看看李斌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见投影展开，是一座空港。
李斌正穿戴着全套舰长服，麾下舰队紧张有序地调度，这个三十多岁，在星际医疗技术和保养技术下显得依旧年轻，风姿绰绰的男人半跪行大礼：
“至高霸主，请原谅小子冒昧借名，实在是此乃人类危急存亡之秋，纳米疫群比我们当年想象得更凶狠毒辣一万倍，他们比失控AI更狡猾，如果人类不能精诚合作，我们恐怕有灭亡的风险，为了把人类拧成一股绳，我不得不先斩后奏出此下策。”
他语速飞快：“我将在三十分钟后乘坐舰船前往七洞星，亲自向您解释我的打算，恳请您看在两家多年情谊的份上，哪怕不表达对这份公开书的支持，也万望暂时保持沉默，一切等我来见您后进行解释，如果您不满意，您可以直接杀了我！”（有人说李斌这里不该亲自去，老实说小的写到这里的时候也有犹豫，但回头看过cq谈判的历史后，有史实前提下仿的，这里纯为个人利益李斌不会去，但这里是为了星域人类，需要更快更高效，另外李斌去的底气，下章有解释，这里是个钩子）
贝加尔瞬间动容。
寰宇联合如今，靠着英仙座联盟的支持，即便底蕴薄弱，可怎么也算是一流巨企了。一流巨企的CEO，除非像瞿祥瑞那样战败，否则是很难前往其他巨企级势力中枢的，借道都少有。
李斌竟然还亲自来？看他发送的舰队规模，分明只有一艘战列巡洋舰和一支巡洋舰舰队，这规模自家随便一个一等战争家族都能荡平，这岂止有诚意，简直是诚意满满！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斌诚恳至此，贝加尔也没了追究的心思，他缓缓点头应下，半晌才叹气：
“纳米疫群太卑鄙了！竟然给穷人发福利待遇，这是我没想到的。她给的福利待遇标准并不高，但即便是我霸主，底层百姓距离纳米疫群的最低标准，也有一定差距。”
李斌斩钉截铁：“纳米疫群的这套福利系统是不可持续的，她毁灭了那么多行星，占据了工厂，可行星本地生态已经被纳米虫摧毁，她是在通过消耗库存维持这套系统，洛雨注定只能靠着军事扩张和少量纳降维持系统，人类只要团结起来，就能戳破她的谎言！”
“至高霸主大人，请一定等我！”
星历222年3月3日，在12艘公牛级拖船使用驱动力场拖拽下，烧光1艘满载普罗米修斯级燃料舰的所有反物质燃料，李斌紧赶慢赶，抵达七洞星！
第1390章 卢德在发力
（上章与这章是想玩个叙事诡计，先抛主角动身，再解释为什么不危险的，但写嗨了忘记进一步从李斌角度解释了，光写了至高霸主的理由，本章已补充）
李斌抵达七洞星后，与至高霸主闭门开会4四小时，再出来时李斌面有倦色，而贝加尔则表情复杂。
参谋团不清楚李斌与自家领袖说了什么，两人也没有浪费时间，在空港话别。
“小李，你选的这条路，十分凶险呐。”贝加尔双手抱胸，语气里罕见地有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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