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看着账户里慢慢变多的0，贪婪让他犹豫了，本该在一周前逃跑的他，在惊心动魄中不断延迟计划，安慰自己“就一天，再多待一天”并继续悄无声息地变卖资产。
他将每一天都当做在这里的最后一天，并竭力捞钱，直到今天，又是一番例行公事地安慰自己“没事的，再多待一天也无妨”后，他沉沉睡去。
然而震碎窗户的爆炸波，灵长类死亡前的尖叫，浓烈的铁锈味儿和腥味儿将他从睡梦中拉回现实。
从床上到窗边，短短10步路走完，诺斯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眼泪，鼻涕一股脑从这个面容精致，戴着金丝框终端眼镜的男人脸上冒出来，粘稠得像是躲不开的债。
他僵硬挪动双腿，在阳台和窗子中选择窗户靠近，本能地让自己尽可能少暴露在外，两只手撑着窗沿，被玻璃扎破掌心也浑然不觉，入眼尽是地狱。
窗外，是鲜血和火焰，烧焦的尸体噼啪地抖落碳化的黑，钢铁冒起火，那是装潢的塑料木被点燃的痕迹，塑料烧化后的黑烟和恶臭，混着各种味道钻进鼻子里。
他高薪聘请的安保早就在第一时间逃跑了，这些安保公司签署的合同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的，只提供民事以及小规模军事冲突级别的保护力量，在棱镜自由港这种只允许气枪存在的地方完全够用。
但现在主干道被早已备好的充气速干混凝土墙竖起街垒，机枪架在建筑楼顶，机甲与陆战队快速屠戮，这完全是正规攻坚战配置！安保公司跑路完全符合合同！
“英仙座余孽？”诺斯看着熟悉的标志，陡然爆发大笑，在燃烧的建筑中，他像是末日先知看到心心念念的预言实现一样，笑中带悲，悲中带乐，像一只凄厉的夜枭：
“这分明就是英仙座联盟啊！”
远方爆发出一阵欢呼，他揉着哭红又被熏肿的眼睛看去，一群人正推搡着美艳的丽人往街中央的小型广场走，那座广场是近期才修成，用于彰显财力兼具演讲的建筑。
丽人赫然是帕尔赛弗涅！她穿着蕾丝睡衣，身段妖娆性感，可如今睡衣在推搡中被扯烂，又被人胡乱裹了层明显是贫民窟来的，脏兮兮充当窗帘的塑料布。
因为战争这片已经断电，窗帘上，是劣质的，用荧光纹身涂料为墨，手指为笔写写画画的痕迹。
大部分是诅咒世界的脏话，她肩头则裹着一串字：
【……望吃饱，有老O】
原本是鼠字的地方，因为数次写不对，被一阵涂抹后画了个圈表示。诺斯虽然工作繁忙，但他从不过分用眼，每年保养费用都不少，还在自由港医院花了200多星币，买了全套的备用人体器官，因此能看清那串小字。
帕尔赛弗涅被推着跪下，围着的人们嘴唇蠕动骂骂咧咧，任由帕尔赛弗涅如何凹造型卖可怜，都没人买账。
甚至为了防止有人欲望上头，为首的几人还专门用卸妆水洗了她的睡眠妆，又抹了颜料花了她的脸，那破窗帘显然也是故意的。
见到枪口大刀对上自己，求饶的帕尔赛弗涅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她急忙抬手指着远处，嘴里嘀嘀咕咕。
于是人群扭头看过来，正与守在窗口的诺斯对上眼！
下一刻，推进背包引擎喷气声从远处响起，身披动力甲的陆战队老兵浑身是血地砸落在阳台，隔着几米距离，看向窗边的自己！
诺斯浑身哆嗦着后退，他甚至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儿出现的。老兵一拳打断阳台门框迈步进来，抬手竖起枪口：
“为什么！”诺斯表情扭曲。
老兵气笑了：“你们他妈干了些什么，还要我解释？”
“我不是问这个！”诺斯尖叫，双腿夹紧，声音高亢得像是骟了的猪，“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啊？”老兵懵了，“你说啥？”
“我可以忏悔，我可以补偿！”他脸由白转红，气血上涌，“凭什么你们能加入寰宇联合，凭什么我就不行！？”
他抓狂：“你们这些没本事的蠢货，都能搭上李斌个个日子过得舒坦，凭什么我就只能跟着一个老糊涂的婊子，闻她的老人臭，听她喷臭口水的嘴说些狗屁！”
“凭什么我这么努力，帕尔赛弗涅那个妓女一样的货色，就能靠卖屁股跟我对半分石英社？”
他手指抓着脸，抠出数条血呼斯拉的痕迹：“我也可以爱李斌，我也可以忠诚寰宇联合，凭什么李斌就只问沐耀？凭什么不问问我？”
老兵皱着眉头盯着诺斯，调出数据比对一番，恍然大悟：
“啊！你是诺斯啊。”
诺斯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地诅咒着，谩骂着，质问为什么自己没法加入，他已经歇斯底里了。
老兵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你问过吗？”
诺斯身体一硬，机械地扭过头看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TM之前，有主动提过加入吗？没有吧。”老兵枪口不变，表情警惕，“船长说过，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另外你别想着演戏搞直播给自己正名什么的，发起行动前，负责人已经掐断了所有联络渠道，还开启了信号干扰器，你没法直播。”
听到这话，诺斯反而笑了：“什么啊……原来这不是李斌的意思，我堂堂诺斯，竟然被一群猪猡谋害哈哈哈！”
老兵冷笑：“少TM废话，先跪下，接受审判。”
他大笑一阵，表情猛地扭曲狰狞：“没人能审判我！”
言罢双眼一瞪，口吐白沫，原地倒下。
老兵立刻冲上去，对着心脏掏出医疗针扎进去，一连数针丝毫不见效。
诺斯的抽搐渐渐激烈，只剩脸上挂着变形的嘲弄和轻松，像是嘲弄老兵，又像是庆幸逃过一劫。
“艹！牙里藏氰化物，激活毒素顺着牙神经引发呼吸中枢神经异常？这手段太老土了，老子也没带特效药啊。”老兵手指撑开诺斯的牙，只见一嘴牙全都空了，知道这吊人救不活了，晦气地丢下尸体。
“算你跑得快！”
第1253章 我才是长官，你们都不是
棱镜自由港，石英社综合公司的毁灭成为今日要闻。
作为一家拥有数艘巡洋战舰的势力，虽然货舰、燃料舰不足，又不接作战任务，但它依旧因武力被评为中型公司。
但不到一天，这家公司便被灭了，敢在十三行地盘上动手，众人纷纷怀疑是不是石英社招惹了哪家巨企级势力。
“应该是安全矿业，我拜把子姐姐的姘头的手下就是埃尔非人，他说石英社就是被安全矿业赶出来的！这肯定是除后患！”
酒馆里，一名似乎知道内情的船员身负荧光纹身，似乎十分想出风头，扯着嗓子嚷嚷。
“拉倒吧你！”另一个莫西干造型的男人立刻叫嚷起来，“安全矿业要真想杀人，早就能杀了，何必等现在在这儿动手？”
纹身男吹嘘瞪眼：“你懂个屁，放人一马是觉得他们活不长，补刀是因为石英社又起来了，懂吗！”
这逻辑属于是有点儿道理，但有道理又不太可能那一挂，但不妨碍这种论调，很符合喜欢将势力、公司拟人化的大众们胃口。
于是一群人吵嚷起来，虽然大多数都支持纹身男的说法，但也有少数人支持莫西干男，两派眼看要吵起来，莫西干男又加码：
“要我说，寰宇联合以前也是埃尔非的，没准儿也是被石英社赶出来的，是寰宇联合的报复也没准儿啊！”
这下支持他的人都换了阵营。
开什么玩笑！寰宇联合如今的家业，安全矿业拍马都赶不上，更何况是石英社？再说，石英社当初能在棱镜自由港立足，还是寰宇联合放话帮忙租的地，这是众所周知的。
又帮忙又要杀……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么！
于是本该吵起来的酒馆，顿时没了吵架的立场。
莫西干男见状灰溜溜地走了，荧光纹身男在酒馆里来回吹嘘了半个钟头，蹭了几杯酒招摇离开。他一身荧光纹身在昏暗中闪烁，钻进巷子里，手指在胳膊胸口摩挲，很快便揭开一层假皮，粗糙的皮肤和荧光纹身都被丢掉。
黑暗里，一团人型扭曲靠近，男人张嘴就是：“你那头套别乱丢，要回去统一销毁的。”
只见来人手里提着莫西干头套和假面，俨然是刚才和他对骂的意见领袖。
意见领袖耸肩：“赶紧地吧，咱还得去芬斯克赌场跑下一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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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兴行专属港口，楚雄飞双手插兜，指挥着大包小包装船，闲暇之余，他看着远处被几个大汉围住握住手的洛甘，挠了挠头没有说什么。
十几分钟后，靠着一次妥帖的，完善的行动作为入场券，跟亲卫队小队长，以及几十名请假专门来参与行动报仇的工厂区老人搭上关系的洛甘，神清气爽地走过来。
只见洛甘叼着烟，语气莫名：“听说石英社的所有船只，这几天都收到调令集中在空港里，我们这边动手后，那边竟然有人更快下手，用炸弹炸了石英社船员宿舍，突破安保，把所有船开走了。楚先生有什么头绪么？”
楚雄飞表情淡定：“是康志仇之巢的人，他们伪装成雇佣兵和陆战队，在酒馆兜售情报和服务，拿佣金替人抢船，又自己出价买下服务，把所有船抢走了，现在舰队应该已经在超空间了。”
（这里致敬的是游戏里一种随机的舰船获取渠道，即玩家和一支雇佣兵团的老大喝酒，然后他会提供一个价格便宜的飞船抢劫方法，是佣兵团蹲点许久的目标，正在找买家。玩家付费后，可以带自己的陆战队合作，花很少的钱抢下来。有时船不值那笔钱，但有时物超所值）
这次换洛甘表情呆滞了，楚雄飞冷笑一声：“怎么，以为我要假公济私？以为看到下面人擅自报复，就觉得寰宇联合不过又是一个霸主？”
洛甘牙根轻轻咬住，没有说话。
楚雄飞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悠然：“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接下来要趁着舰队南下的机会，主动找船长解释此事，并且让莱福廷·杰克那个棒槌，搞什么负荆请罪的戏码，自己把罪责担上，趁机邀买人心？”
洛甘额头冒汗，楚雄飞已经站在他面前：“我楚雄飞虽然是船长推上情报部部长的位子，但这些年可不是虚度的，总督要求我这边配合后，我立刻就联系了康志仇先生，调动了他驻扎在这里的下属。”
“你攻略石英社总部固然搞得不丑，但既然要做就要做绝，留着那些船员也是麻烦，公司看不缺那点儿巡洋舰，但也该物尽其用。”
“还有，工厂区的事儿，自然有我们工厂区的人自己承担，还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楚雄飞的声音像一记重锤，锤得洛甘一手算盘稀碎。
“我才是这次行动中的最高长官，你不是。担责还轮不到你。”
一个月后，当支援舰队抵达封锁区，早已收到消息的李斌便做好了应对手段。
先是落地的莱福廷·杰克被羁押，接着是楚雄飞和洛甘被召到办公室里，随队的人全数被限制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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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并不安静，投影里时不时便有汇报的声音，但正因如此，正襟危坐的洛甘才觉得气氛更加沉重。
他连呼吸都控制着，只觉得某种程度上，这里比坟堆还寂静，他甚至能隐约分辨十几米开外的投影里汇报的声音主人是谁。
6个小时后，李斌才结束工作放下终端，看着期间滴水未进的两人，他点了颗烟，眯着眼打量。
伊莎已经知道事情前因后果了，她在3小时前发了条消息，却并不是求情，反而要求李斌公事公办。
伊莎很讨厌亲戚、手下仗着关系好就私自行动。
战场上的‘便宜行事’，是下级军官基于个人的经验，能力，以及对时局的判断进行的尝试，越是巨大的战场，越是难以约束，这受限于空间、时间、指挥链以及上层的指挥能力，授权是无可奈何，更是写进了军事操守里，属于合规的。
但这次复仇行动性质显然不同，套用战争规则，这叫越权，甚至可以被上升到夺权的程度！
第1254章 雨露均沾
作为军人，伊莎讨厌手下尸位素餐当一个昏庸的军官，也讨厌军人越权。
因为越权意味着指挥部对基层控制失衡，这种失衡，往往迅速会演变成军队独走。
更何况洛甘这个亲戚，还跟工厂区派系搅和在一起，这叫个什么事儿？
她甚至在信息中暗示李斌把洛甘弄死。
留个全尸送回蒙特涅塔家族，再让二叔重新挑个人送来培养，这是她看在二叔真心对自己的份上做的最大退让。
反正二叔与二婶夫妻恩爱，爱情结晶不少，孙辈人数更不缺，宁肯来个废物，也不要再来个惹事的主。
但李斌显然不可能这么做。
先不提媳妇发的信息半认真半是生气之语，处理掉洛甘后，他又该怎么把蒙特涅塔家族拖下水，绑上自己的战车，让这个家族成为自己在霸主的内应呢？
霸主这种势力，大规模正面对抗得死多少人？哪里有暗中蚕食更好？
再者，一个蠢蛋接洛甘的位置，把自己挖霸主墙角招人的事儿暴露了怎么办？以后招人的任务全落在邓曼身上，会不会助长他的野心？
政治的艺术是妥协的艺术，不能仅凭自己的喜好就拔刀杀人。再者，这事儿是老妹出头定的事，处理了洛甘，又怎么处理李姝？李姝下台女儿还不够资历和本事掌控伊甸星，后方不稳又怎么办？
处理事情要提纲挈领，抓住关键。这次复仇，根子还是在工厂区老人已经成了派系，恃功自傲，裹挟大局。在公司内部，除了自己和伊莎，根本没人能无视他们的意见。
所以什么洛甘，什么李姝，什么蒙特涅塔家族，都是延伸。这事儿要做漂亮，还是得拿工厂区开刀。
这一刻，李斌无比庆幸自己幸好很早就在工厂区之外吸纳人才，如萨拉都，如程北洋，如老独眼，如弥拉，如杰哥如董礼祥……公司不少部门，其实不是工厂区老人占据高位。
是时候开始清除庸官，为更强又同样忠诚的人腾出位置了。这种事由李斌主动来做，会显得冷酷不近人情，但这次事件递到他面前，不利用就会显得软弱。
某位改名钢铁的猛男，就曾经被他的老师批评性格软弱，让本来可以小规模处理干净的事情，拖到最后变成大清洗。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李斌绝对不能容忍一小部分问题分子破坏这份承载所有人希望的事业。
他有了决断。
李斌杵灭烟头，数十根烟头在负压烟灰缸里竖立成剑冢模样：“你是来邀功么。”
声音很平静，像是江河滔滔。
楚雄飞站起来，然后双膝下跪，小行星近乎无重力的环境，让他跪得很艰难，需要用双手抠住椅子，才能把膝盖跪踏实。
他伏低身子，额头印在地板上：
“船长，雄飞……”
“叫CEO！”李斌不容置疑。
“……是，CEO。”楚雄飞看不见的脸露出凄惨的神色，撑着精神说，“我当时答应了莱福廷·杰克，要在不影响公司业务的基础上，帮他们报仇，但我深知不能隐瞒，因此在收到行动准备信号的时候，便紧急联络了康志仇先生，请他支援，控制事态规模。”
“哼！如果不是你给康志仇提这件事，康志仇又立刻转告我，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李斌声音拔高。
幸亏楚雄飞事先沟通，康志仇立刻转告自己，否则自己恐怕直到尘埃落定，这两人背着荆条来请罪，自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态控制也就无从谈起了。
楚雄飞卸了情报部部长的担子他不知道，原本半退休的程北洋都被这件事逼得亲临一线调度指挥，棱镜自由港毕竟是巨企级势力办事处扎堆的地方，一次军事行动，而且还是在现在这种外有大敌的情况下，可能会影响其他势力对寰宇联合乃至英仙座联盟的猜测。
楚雄飞重重磕头：“我楚雄飞答应的事情一定做到，但我也深知自己的行为违反公司条例，因此愿意承担任何后果。此番行动参与者，皆应重罚！”
洛甘都要疯了。
哥们你就这么回答么？求饶呢？诉苦呢？你被人劝说时的动摇呢？怎么什么都不提，就这么硬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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