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卧室里掏出一包老坛酸菜方便面，没法烧水，只能撕开包装，取出面饼，干巴巴地啃了起来。
“咔嚓，咔嚓。”
面饼碎屑簌簌掉落，又干又硬，刺得口腔生疼。
他咀嚼着，又从那半箱农夫山泉里拿出一瓶，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矿泉水顺着喉咙流下，总算将那些难以下咽的碎屑冲进了胃里。
午餐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他没有动用那些珍贵的酱牛肉和巧克力，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这些干脆面和饼干，才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主食。
吃完一整块面饼，又啃了几块奥利奥，腹中总算有了些许饱腹感。
这一松懈，疲惫感紧随而至。
他看了一眼客厅中央悬浮的蓝色光幕。
【12:08:15】
还有十二个小时。
他必须养精蓄锐，谁也不知道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而且，夜晚的危险性，绝对比白天高出数倍。
没有犹豫，他将撬棍放在床头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然后和衣躺倒在床上。
就这么睡了过去。
窗外，两个太阳炙烤着大地，楼下的喧嚣似乎也平息了许多，或许是抢累了，又或许是暂时的妥协。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现如今还没人敢踏出小区一步，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咚！咚咚！”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明道被惊醒，身体猛地从床上一弹而起！
他的大脑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身体的本能已经接管了一切。右手抄起床头的撬棍，全身绷紧。
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敲门？
是那个保安队长刘国栋，想来“统一管理”他的物资？还是那些尝到了甜头的疯子，准备挨家挨户地“扫荡”？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都化作了眼底的一抹凛冽寒光。
他没有出声，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
几步挪到防盗门后，明道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凑到了猫眼上。
猫眼里的世界，是扭曲变形的。
一张放大的、挤满了整个视野的胖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是住在对门801的邻居。
明道瞳孔微微一缩。
他记得这个人，叫王褚，是个身材臃肿、终日宅在家里的网络小说作者。
两人住在对门一年多，点头之交，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唯一的交集是两人的房子都租在同一个房东名下。
印象中，对方总是顶着一头油腻的头发，穿着宽大的睡衣，踩着拖鞋下楼取外卖，眼神躲闪，不善与人交际。
典型的社恐死宅。
但此刻，猫眼里的那张脸，却写满了与他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焦急和恐慌。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道疑心大起。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刻，一个几乎从不与人来往的邻居，突然满脸焦急地找上门来，其用心不得不让人怀疑。
是为了食物？还是为了水？或者，他发现了什么，想来试探？
亦或者才刚刚睡醒？
明道握着撬棍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决定先静观其变。
门外的王褚似乎没料到屋里会毫无反应，他焦躁地在原地踱步，又抬起手，似乎想再次敲门，但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了。
他大概也清楚，在这种时候，粗暴的敲门声只会引来主人的敌意。
他将嘴唇贴近门缝，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人，显得十分滑稽。
明道想了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方如果真有什么企图，一直装作不在家也瞒不过去。索性，不如听听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压低了嗓音：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正贴在门上做贼似的王褚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人“嗷”的一声向后跳开半米，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拍着自己肥硕的胸口，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粗气，才意识到是屋里的人回话了。
“明……明哥！是我，王褚！你邻居！”
王褚连忙又贴回门上，声音压得极低，语气急切：“明哥！你……你在家啊！太好了！那个……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你也知道，我……我就是个写小说的，平常都不烧饭，一天三顿全靠外卖小哥养活。”王褚有些尴尬，“所以……所以我家里一粒米都没有，半点蔬菜也找不着。不过……不过方便面和各种速食产品倒是有不少，饿是饿不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我想跟你换点东西。我家里全是饮料，可乐、雪碧、冰红茶……就是……就是一滴正经的饮用水都没有了！明哥，你看，能不能……能不能用饮料跟你换点矿泉水？”
明道心思电转，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这是末世初期最常见，也是最基础的交易形态。用自己多余的，去换自己急缺的。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落在了那块静静悬浮着的淡蓝色光幕上。这是他最大的秘密，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他没有立刻回答王褚，而是转身，悄无声息地将刚刚丢在地上的双肩包，以及墙角一个积灰的行李箱拖了过来。
他将行李箱立起，双肩包放在箱子上，巧妙地将这个组合体摆放在了门口与光幕之间的视线路径上。从门口的位置，哪怕是门只开一道缝，也绝对无法窥见客厅中央的任何异样。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走到门后，沉声问道：
“怎么换？”
门外的王褚听到这三个字，简直如闻天籁！
他立刻激动地说道：“两瓶！我用两瓶饮料换你一瓶矿泉水！什么饮料都可以，可乐雪碧果粒橙，你随便挑！”
这个兑换比例，在末世初期，算是相当公道，甚至可以说是明道占了便宜。
毕竟饮料就是水加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饮料也算是不错的食物了。
但明道没有急着答应，他看了一眼墙角那剩下的大半箱农夫山泉。
水，他暂时不缺。
重要的是，通过这次交易，他可以试探出这个邻居的底细和性格。
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
第7章 肥宅很快乐
明道言简意赅。
“太好了！太好了！明哥你等等，我马上就去拿！”
紧接着，是一阵拖鞋“啪嗒啪嗒”跑远的声音。
没过多久，一阵沉重的拖拽声由远及近。
王褚似乎是把一整箱饮料都搬了过来。
“明哥，我拿来了！”
王褚没有再敲门，而是直接从箱子里掏出两罐百事可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明道家门口的地面上。
明道通过猫眼确认了这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握住房门把手，右手则依旧紧紧攥着那根半米长的撬棍，没有丝毫放松。
门锁转动，防盗门向内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手持撬棍、眼神冷冽的明道，就这么出现在了王褚面前。
王褚正满脸期待地看着门口，冷不防看到这么一个煞气腾腾的造型，吓得“妈呀”一声，肥胖的身体因为惯性，一个屁股墩就结结实实地坐倒在地上。
“你……”他指着明道，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明道没有理会他的惊恐，目光先是扫了一眼地上的两罐可乐，然后迅速向走廊的左右两端望去，确认没有其他人埋伏。
他摊了摊手，示意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王褚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双手连连摆动，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明哥，别……别误会！我……我就是来换水的，没别的意思！”
明道看着他这副怂样，心中的戒备稍稍放下了一些。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上的可乐。
“我还以为是瓶装的。”
“罐装，三瓶换一瓶。”
这不是斤斤计较，而是一种姿态。
他要让对方明白，交易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水的价值，由他来定义。
“啊？”王褚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坐地起价。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明道手中那根破伤风撬棍时，立刻把所有讨价还价的念头都咽了回去。
“行！行！三瓶就三瓶！”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生怕明道反悔似的，又从箱子里手忙脚乱地拿出一罐可乐，和另外两罐并排放在一起。
做完这个动作，他搓了搓手，看着明道，脸上又堆起了讨好的笑容：“那个……明哥，我这箱里还有半箱，总共还剩六罐。你看……能不能再换两瓶？我全换了！你肯定不亏！”
从昨晚停水到现在，他喝了一肚子的甜腻饮料，现在感觉整个喉咙都快被糖分糊住了，做梦都想喝一口清清爽爽的白水。
明道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他没有立刻关门，而是将门维持着那道缝隙，转身向客厅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直低眉顺眼的王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精光，他不自觉地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试图透过那道门缝，窥探一下屋内的景象。
然而，他的视线刚刚探入，就被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和上面堆着的背包挡得严严实实。除了玄关处的一小片空地，以及一双摆放整齐的运动鞋，他什么都看不到。
屋内光线昏暗，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王褚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被即将到手的矿泉水带来的喜悦所取代。
明道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三瓶550ml的农夫山泉。
他将水放在门口的地上，撬棍指了指。
王褚会意，连忙将剩下的一箱可乐推了过来，总共九罐。
明道弯腰，单手将三瓶水分开，拿起其中一瓶，然后将那箱可乐拎了进来，整个过程，另一只手里的撬棍始终没有放下。
他接过可乐，冰凉的罐身让他精神一振。
他没有立刻关门，而是看着面前一脸感激涕零的胖子，似乎是无心地“善意”提醒了一句：
“纯净水我也不多了，省着点喝。老喝饮料对身体不好，容易脱水。真要是没水了，就找几个大点的盘子或者盆，放阳台上。说不定……哪天就下雨了。”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一个还算友善的邻居的忠告。
但在王褚听来，却包含了另一层意思：第一，我的水也不多了，你别再指望我这儿，这次交易是极限了；第二，我给你指了条明路，也算仁至义尽了。
王褚连连点头，感激地道：“谢谢明哥！谢谢明哥提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明道不再多言，“砰”的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防盗门，然后是反锁的声音。
门外的脚步声消失，王褚似乎已经抱着他那三瓶珍贵的矿泉水回了自己家。
明道将那箱可乐放在墙角，他重新将撬棍卡在门后，然后快步走到阳台边，把头探出一角，向隔壁望去。
二者的户型不一样。
他从阳台刚好可以透过对面厨房的窗户，瞄到一眼。
明道能隐约看到一个肥胖的身影在屋里来回踱步，显得异常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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