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二楼,门口的红灯笼写着“清真”二字,室内炭香弥漫。
要几个羊肉包子抓紧上,点一涮羊肉小锅,羊肉串4串。墙上的木刻菜单上写着羊肉串1.2元,串肯定小不了。
知肉味,许久没吃的小孩子能被肉馋死,羊肉包子一上桌,冼耀文便拿起一个试了试温度,不烫,塞到蔺知蔚手里。
蔺知蔚低头狼吞虎咽。
陈锦璇抚了抚蔺知蔚的头,冲冼耀文说:“房子找好了,在馆前路,是一……”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用介绍,你喜欢就好,多少钱?”
“三万二。”
“空房子?”
“有床,我看了,上好的樟木做的,用花梨嵌饰。”
“哦,现在的家具贵得要死。”冼耀文掰着手指头说:“五斗柜、书桌、饭桌,杂七杂八要买得不少,一万五要预算。
冰箱、收音机、电风扇、电熨斗,还要买些灯泡,这又是一万五。
锅碗瓢盆,零零散散,就算八千。
这样加起来刚好七万,吃完饭我拿给你。”
“太,太多了,我拿着怕被抢了。”陈锦璇既喜又惊。
“约好什么时候让渡?”
“下午。”
“我陪你去,顺便看看家具、电器。”
“嗯。”
午饭,陈锦璇吃得很开心,不是羊肉有多好吃,而是仿佛一家三口的氛围。
下午,她一直开心。
回到车里,男人就把七万块给了她,让渡、看家具、定电器,男人一路砍价,砍到最后本就非常富裕的预算还剩下一万四,男人却没要回去,而是让她留着日用。
间隙,男人还会带着知蔚买小吃、枝仔冰,买本子、铅笔,买一大摞连环图。
晚饭,吃江浙菜,知蔚吃了一大块东坡肉,油溅得到处都是。
洋装店,男人一口气给她定了十几套洋装,知蔚也有五套,男人说小孩子长身体快,一次不好定太多,穿不完。
百货公司,男人帮她选手表、金饰、皮鞋,从头到脚,一样又一样,她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男人都帮她买。
男人会买,会挑,懂得也多,每一样都买在她的心尖。
知蔚也有,皮鞋、胶鞋、衬衣、奶粉、花露水、香皂、玩具,琳琅满目,数不过来。
男人不知疲倦,一路过来,知蔚不是被驮着就是背着。
走了好多路,她身体很累,但心情亢奋。
莲蓬头喷出的水花如晶莹剔透的珍珠串,她左手拿着,右手握着刷子仔仔细细地刷浴缸的每一个角落。
“独夜无伴守灯下,清风对面吹,十七八岁未出嫁,遇到少年家,果然标致面肉白,谁家人子弟,想要问伊惊歹势,心内弹琵琶。”
此刻,她很快乐,一首淡淡失落里藏着甜的《望春风》,经她一哼,既伤风又败俗。
没回家,今晚在新厝将就一晚。
知蔚已经睡下,在二楼他自己的房间,男人在厨房摆弄煤气灶,应该出了不少汗。
她的手脚加快。
冼耀文早已安好煤气灶,此刻,他正一脸警惕地盯着面前的水桶,水桶里浸着一支高科技产品瓦特加热棒,由香港制造集团历时一天半呕心沥血研发,内部代号“热得快”。
眼前这支是专门为低端市场改良的版本,金属外管很薄,管内导热绝缘层填充物是氧化镁加石英砂,在适当考虑安全性的基础上,成本压缩再压缩,导致的结果是容易触电,也有爆炸的概率。
他一早就在琢磨的电饭锅已经研发成功,波轮洗衣机的技术难关也被攻破,下一步可以着手技术难度比较简单的商业化电热水器。
电热水器再过不久就可以庆祝百年诞辰,商业化的普及却不是很成功,香港制造集团打算从热得快着手,缓缓进入该领域。
热得快加个储水壳子,加抽水马桶进水装置,安个温度计,拉一条地线,一个高科技电热水器基本齐活,剩下的事交给营销部门。
很好,瓦特加热棒挺争气,水面已经冒出细密的泡泡,一点要炸的迹象都没有。
忽然。
橐橐橐的声音响起,踩着木屐的陈锦璇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冼耀文,“水放好了。”
冼耀文一抻手拔掉插头,转过身,双手把住陈锦璇的丰臀往上一托,抱着她坐于灶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叫我阿爸。”
“讨厌。”
“叫不叫?”
“不叫。”
“你会叫的。”
话音落下,冼耀文在陈锦璇的嘴唇上蜻蜓点水两下,这两下仿佛冲锋号,陈锦璇猛烈反攻。
大烟鬼的嘴很臭,嘴里有酸苦带甜的腐败味,也有臭鸡蛋和腐肉的味道,如果是早上,胃肠反流还要再补一刀下水道的味道。
陈锦璇只有新婚之夜忍了下来,后面一直逃避,就是说话也不敢靠太近,蔺明轩说话的地方,那股闷甜的腥臭味五分钟不散。
翌日。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出一声叹息。
这两天是她容易怀孕的日子,她想怀上男人的孩子,却不敢表现得过于急躁,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行败家之举。
穷日子太苦,现在很好,她不想回到过去。
冼耀文回到家,在饭厅吃早点的费宝树闻讯迎了上来,第一时间接过他脱西服的工作。
“昨晚宿在酒店?”
费宝树话一出口,她的眼睛便给出“不是”的答案。
老爷的衬衣脏了,没有换。
鼻子一嗅,她闻到陌生女人的味道。
“老爷认识了新女人?”
“嗯。”
费宝树将西服挂在衣架上,绕一圈,来到冼耀文正面,帮他解衬衣扣子,“怎么没去酒店过夜,是艳遇吗?”
“应该是情人。”
“就一天时间吗?”
“一天两夜吧。”
“老爷前晚不是去酒家应酬吗?”
“就是你想得那样。”
“喔,她是不是很特别?”
“有一点,但主要是身份特别。”
“喔。”听见这个回答,费宝树不再多问,转而说:“昨天我和阿姐去了保安司令部,那里的人挺好说话的,少了回台切结说后补也行,当场就要核发出境证,阿姐婉拒了。”
1951年的台湾,官员眷属想离开台湾非常困难,需官员写一份保证书,大致内容是保证眷属不泄露机密、不参与政治活动、按时返台,如有逾期,愿接受军法惩处并承担一切责任。
保证书写好,送到所属机关人事处核章,然后眷属本人写一份回台切结,差不多就是当事人返台保证书,两份东西一起交到保安司令部,然后慢慢等待审核。
一般来说,人事处不会轻易核章,但凡职务涉及机密,当场驳回。
保安司令部那一关更是艰难,当场驳回概率九成以上,即使进入审核阶段,依然有一半几率审核不过,剩下的一半,十天半个月能出结果算是快的。
“姐夫的面子这么大,保安司令部都要卖他面子。”
“阿姐说姐夫没这个面子。”
“这样。”冼耀文若有所思,“出境证拿到了吗?”
“拿到了,但是阿姐挺担心的,不知道人情该记在谁头上。”
“总会知道的。”冼耀文解开皮带,脱下西裤递给费宝树,“人来了吗?”
“来了,在饭厅。”费宝树顺手将西裤放在一边,“昨天下午到的,人好像蛮能干,一下子就和其他人聊成一片。”
“昨天在家打?”
“嗯,你阿姐、陈露露,还有你阿姐带来的张夫人,是个官太太,没介绍丈夫是谁。”
“你好久没跟陈露露一块打牌了吧?”
“自从知道她的根子在保密局,就不太喜欢跟她打,昨天是她打来电话约局,我不好拒绝。”
冼耀文拍了拍费宝树的手腕,“这次回香港,你也正好去麻雀馆的工地上看看,拨了钱以后我一直没关心过,不知道工程怎么样了。”
“我会去的。”
冼耀文在费宝树手臂上拍了拍,“早点吃什么?”
“水索粉、冰豆浆。”
“水索粉啊,在龙山寺门口见过有人摆摊,还没吃过呢,好吃吗?”
“蛮好的,适合这个天气吃。”
“留一点,我等下吃。”
冼耀文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补上今天的晨练,八点整坐在了饭厅,边上坐着陈华,代号洗头妹。
“身份拿到了吧?”
“拿到了。”
“成了美国人有一点好处,你在这里出了事有转圜空间,至少人身安全有保障。”
“先生为卑职考虑得很周到。”
冼耀文轻笑,“第一次听见有人在我面前自称卑职,挺好。知道石静宜吗?”
“知道。”
“和你进行贸易对接的人就是她,工作之外,不要联系,工作之内,尽可能少联系、少见面。男人年纪一大,就不得不考虑接班人的问题。”
陈华笑靥如玉,“承蒙先生抬爱,一上来就给我安排这么棘手的工作。”
“不要抱怨,这个工作其实没多难,以你的能力,不难把握好分寸。”
陈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维系贸易关系之外,你要做的事就是交际,不是要你监视谁或不择手段套取情报,你将来要做的和你以前做的有本质上的区别。
你以前做事的本质是损人利己,而商业的本质是等价交换,想得到什么,就要做好等价付出的心理准备。”
冼耀文放下筷子,呷了口冰豆浆,不疾不徐道:“你呢,先是跟杨虎,后跟戴老板,名为情人,其实扮演的都是社交棋子,能力突出,从蓝衣社到力行社,再到军统,为戴老板立下汗马功劳。
但是,你得到的回报并不多。
究其原因,按蚊子的说法,是因为你是一个很个色的女人,和同事处不好关系,带不了兵,只能特立独行。”
陈华点上一颗烟,深深吸了一口,一张嘴吐出浓稠的烟雾,“先生花了心思研究我的资料?”
“在用人方面,我的原则是人尽其才,不研究透彻,不好安排工作。你是个孤僻的人,我猜与你幼年时的经历有关,但你又精通交际,这非常矛盾。”
冼耀文将右手放在陈华的左手手背,轻拍两下,“你在交际时,是享受把人玩弄于股掌间的快感,还是忍着恶心,憋着一股劲等待结果?”
陈华不答反问,“先生你呢?”
“我比较复杂,各种情绪皆而有之。给你举一个正在发生的例子,一个漳州女人,名字叫陈锦璇,人不算很漂亮,但身上有一股我挺喜欢的味道。
她结婚了,老公是板桥蔺家的旁支,听她说是一个大烟鬼,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冼耀文摆摆手,“这个对我不重要,我只是看中蔺这个姓氏。我认识她不到一个钟头,就把她干了,算是半推半就,她其实并不抗拒。
因为我还没有搞清楚的原因,蔺家败了,她在蔡金涂的清风酒家当陪酒女,清风酒家还没正式营业,我是她第一个客人。
她呢,大概把我当成脱离苦海的救命稻草,人也不笨,抓住了,就舍不得放。”
冼耀文事无巨细将昨天和陈锦璇在一起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一开始让儿子叫先生爸爸,在床上又想怀上先生的孩子,陈锦璇的心思昭然若揭。”陈华叹息道:“我挺佩服她的勇气和决绝。”
“她想要什么,我当然能猜到,她会得到想要的,且比她想象中的更多,但不是通过她以为的方式得到。女人方面我比较随便,但对生孩子却不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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