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宋霭龄狐疑道:“冼先生和伯克先生是旧识?”
冼耀文稍稍迟疑,说:“我和伯克先生今天才见第二面,但……可能我们之间存在不寻常的关系。”
宋霭龄秒懂冼耀文话里的暗示,她在冼耀文脸上凝视一眼,对照记忆中的老伯克长相,先入为主的原因,细微的共同点被放大,她有了两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结论。
这下,形势变了,冼耀文多了一个在华尔街呼风唤雨的爹,宋霭龄的心态也变了,妹妹再亲,亲不过老公孩子,今时今日的环境,亲过2000万美元亦稍显勉强。
“冼先生打算何时再去台北?”
“我在美国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就这一两日起程,但会从欧洲绕道,去瞧一眼那边的生意。”
“我家令伟有些时日没有来纽约团聚,甚是挂念,还烦请冼先生帮忙捎点东西。”
“我一定送到。”
约会蕾切尔,同伯纳德·加勒特深聊,充实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
由于时差的关系,他在睡梦中时,西德那边却有人在热火朝天。
麦琴根,巴登-符腾堡州的一座纺织工业小镇,自19世纪以来,纺织与服装制造业就是麦琴根的支柱型产业。
产业由少数几家较大型的企业与众多中小型纺织厂、裁缝作坊组成,形成了一个密集的本地生产网络。该行业是镇上最大的雇主,吸引了本地及周边地区的劳动力,许多家庭的生活都直接或间接与纺织业相关。
罗密欧的总经理弗朗索瓦·塞律西埃和赫拉巴尔·维克托律师事务所的诺伯特·赫拉巴尔出现在小镇,参观镇上曾经最大的制衣企业雨果博斯。
雨果博斯由雨果·博斯成立于1924年,大萧条时期濒临倒闭,雨果·博斯与债权人达成协议,留下六台缝纫机让他重新开始。
几乎被逼上绝路的雨果·博斯被压力逼出了潜能,他加入纳粹党,成了党卫队党员,又先后加入德国劳工阵线、帝国防空协会、国家社会主义人民福利会、帝国军事同盟、帝国体育同盟。
诸多光环加身,雨果博斯否极泰来,接到了冲锋队、党卫军、希特勒青年团、邮政部门、国家铁路以及后来的德国国防军制服订单。
战争期间,雨果博斯赚得盆满钵溢,到了战后,雨果·博斯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他的纳粹党身份未被深度追究,只是罚了数万马克了事,但想必私底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然他的儿子西格弗里德·博斯、女婿欧根·霍利两位接班人不会轻易接待塞律西埃两人。
要知道塞律西埃是挑明了到雨果博斯做投资考察,并说明了有意向收购雨果博斯40%的股份。
至于为什么对一家生产工装,数月前刚刚开始生产成衣西服的服装企业感兴趣,皆因将来雨果博斯会创立雨果、博斯两大奢侈品牌,并成为德国的服饰第一奢侈品牌企业。
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战后麦琴根的制衣工厂如许多德国企业一般,面临重建与库存积压的问题,于是,一种最直接、最有效的清库存方式出现:
直接在工厂门口以折扣价向公众销售,这种最原始的“工厂直销”模式,吸引了周边大量顾客前来淘货,初步形成了“去麦琴根买便宜好衣服”的声誉。
在未来,奥特莱斯模式(名牌折扣中心)在麦琴根大行其道,麦琴根一跃成为购衣天堂,吸引德国、欧盟,乃至全世界的游客来此买衣服。
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朱丽叶某个品牌正面被其他品牌吊打,那暗地里也得备点邪门歪道的手段,比方说替竞争对手扬名立万——只需旗舰店百分之一价格的应季新品在麦琴根满天飞,同正品最大的区别就是质量更胜一筹。
不仅便宜卖,且无偿送给弱势群体,街边的流浪汉、毒虫人手一件,消灭不平等,让无产阶级也能穿上高贵的奢侈品牌。
若是这样还踩不死,那只能上更狠的招,向恐怖分子提供某奢侈品牌的“炸弹包”,只需炸响五六七八次,人们就会养成条件反射,见到同品牌的包包麻溜躲开,甭指望他们再去买。
要是还不够,只好祭出杀手锏,将某品牌的服装发展成人肉炸弹的制服,人被炸个粉碎,吊牌却是一点没伤到,上面的广告还能拍个特写——15美元一件,第二件半价。
后面两种手段忒狠了点,冼耀文的想法是非必要不使用。
麦琴根这边忙着,西柏林那边也没闲着。
周月玉拿着相机,漫步于柏林街头,将镜头对准来往的行人,捕捉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体会此时西德特有的“收敛的实用主义”美学——Nüchternheit。
她也会走进街边的服装店和店主攀谈,了解西柏林的服装市场,旁观店主利索地制作衣服,见识了如何利用布料到极致,裁剪一块布料,做到几乎不浪费,两个指甲盖那么大的碎布头,也能利用在衣服上。
随着交谈深入,她知道了西柏林的布料有多么紧张,布票虽然已经废除,但市面上很难买到平价布料,想敞开了买,只能去黑市买高价货。
大量东德人用脚投票涌入了西柏林,他们需要最基本的衣着,不需要时尚,只需马上能穿、结实耐用,而受限于原料和大厂的重建缓慢,市场上没有太多的成衣供给,于是,前店后厂的模式在西柏林如雨后春笋般四处冒起。
她也了解了西柏林流行的服饰款式和流行色,黑色、灰色、深蓝色、棕色,这些颜色耐脏,且染料容易获取。
在另一家服装店,她看见店主在赶制一种有趣的衬衣,有领子,有前胸的上半部分,以及背后的一条带子组合在一起,与女人的内衣比较接近。
店主说这种衬衣叫假衬衣,等天冷了穿在毛衣里面,既体面,又省钱。周月玉理解为假领头,用上海式浪漫赋予一个名字节约领。
多进了几家服装店,周月玉对西柏林的服装市场有了更深的认识,当她将注意力放回街拍,她的镜头不小心框入赵廉的身影。
里约码头。
全旭坐在车里,仿佛一个小偷般贼眉鼠眼地透过车窗打量四周。副驾驶有一位桑巴女郎,头埋在全旭的大腿间。
桑巴女郎是全旭刚交往没两天的情人卡门·米兰达,两人正打得火热。
不过在米兰达之前,他趁着将陈乔治律师事务所改名为陈乔治·维克托的空当,搞定了在事务所兼职的大学生林安娜。
林安娜是学生妹、在室女、华人,三个条件摆着,上了她敢对她说“只是玩玩”,她会当场死给你看。
全旭恨自己没管住裤裆,本来大大方方地潇洒,现在只能做贼一样偷偷摸摸。
忽然,他将米兰达的头推开,屁股一抬,双手一片残影飞舞,仅几秒钟的工夫,他又变回人形。
少顷,林安娜出现在副驾驶的窗外,往里一瞅,见“骚货”占了她的位子,她绷着脸坐到后座,一张单子递向驾驶位。
“咖啡豆上船了,我清点过,2000袋没差。”
全旭瞥了一眼单子,“一半发往新加坡,一半发往马赛?”
“嗯。”
全旭将单子收了起来,嘴里嘀咕道:“可惜这次收到消息晚了,48美元一袋的咖啡豆下次再想遇到不知道猴年马月。”
西柏林,腓特烈大街。
街上有一个犹太社区中心,原址是一座恢宏的新罗马式教堂,现在是残破的遗址,西柏林的犹太人不方便去东柏林里克大街的犹太会堂时,也会聚集在此礼拜。
做生意对一些犹太人来说是本能,只要活着,就不会停止做生意。
东德的货币是东德马克,西德的货币是西德马克,东德为了制造东西德马克价值相等的假象,强制执行1东德马克兑换1西德马克的官方汇率。
但这个汇率只是自嗨,黑市的兑换汇率在5:1至10:1之间波动,近期的汇率稳定在7:1左右。
东德的货币购买力失真,东柏林的物质供应不如西柏林丰富,这就导致了大规模走私贸易的出现。
每逢周末,一些西柏林人会带上黑市兑换的东德马克前往东柏林进行廉价消费,一分钱当成五六分花,那种快感就别提了。
稍有经济头脑的人会想出各种办法夹带东西通过检查站,咖啡、可可、巧克力、香烟、尼龙袜、药品,都能在东柏林卖上高价,因为东德的农业复苏较早,鸡蛋、黄油、肉类等食物价格远低于西边,赚来的钱正好换成农产品。
经济头脑更好的人,建立组织严密的走私团伙,以蚂蚁搬家的方式,每次携带几公斤,频繁穿梭于两边。
当然,这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
不是礼拜的日子,遗址上依然出现不少犹太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生意。
赵铭带着助理汉斯·罗斯沃尔德来到这里,罗斯沃尔德是出生在柏林的犹太人,当初见德国形势不对,他爹带着家人去了巴黎,住了几年,发现形势又不对,麻溜地逃往伦敦。
东逃西逃,命是保住了,但家产也是一次又一次丢失,在伦敦贫困潦倒的罗斯沃尔德只能回到巴黎找出路,在巴黎也没有什么好出路,只能干点黑市买卖,恰好被执行大举进入的赵廉吸纳。
赵铭立于一隅,点了一颗烟,脚边放着两个袋子。
罗斯沃尔德四处搭讪,向他人兜售着商品。不是零售,而是吆喝着哪些商品可以大量提供。
少顷,一个犹太人来到赵铭身前,指了指地上的袋子。
赵铭点点头,犹太人蹲下扒拉袋子,没一会工夫,他的手里出现一件衬衣以及几块Vereinen巧克力。
Vereinen,一个动词,意为统一,专供德国的牌子,与法国塞纳河畔、韩国和平是兄弟品牌,一样的馕,穿不一样的花衣裳。
赵铭召回罗斯沃尔德充当翻译,生意洽谈开始。
“衬衣价格?”
“12马克,100件起批。”
“价格可以便宜?”
“1000件以下不讲价。”
“能长期供应?”
“可以。”
赵铭和潜在客户一个接一个交谈,不到一个小时,他手里已经握着一大笔订单。
此时,赵廉坐在斯潘道的一家咖啡馆,与法军第11步兵团的团长皮埃尔·马丁上校在对话。
美军对各地驻军参与走私、黑市生意的态度是明令禁止、高调打击,尽管这种严格只浮于表面,但态度上绝对是不允许的。
法军则不同,高层对驻西柏林军队参与走私的态度是“Fermer les yeux”,即睁只眼闭只眼,装作看不见。
法军向西柏林黑市供应法国葡萄酒、白兰地、奶酪、鹅肝酱,在黑市都属于天价的奢侈品,主要客户是西柏林乃至西德的政商界、文化界精英。
通过满足这些人的“品味”,法国得以亲近、培养一个亲法的西德领导阶层,这在法德百年世仇刚刚结束的当口至关重要,一瓶波尔多红酒比一份政治宣传册更能有效地腐蚀和拉拢目标。
当然,走私市场也能生动地展示资本主义的消费多样性和生活品质,与东德及苏联阵营的计划经济下的物资匮乏形成鲜明对比,这本身就是最有力的反共宣传。
法国佬仿佛无声在说:“瞧,与我们结盟,你能得到的不只是自由,还有精致和优雅的生活。”
法国在二战中遭受重创,其军力和资源远不如美国,维持在西柏林的存在已属不易,没有足够的资源和精力去严厉查处每一个参与走私的士兵,保持部队稳定和表面团结是更优先的事项。
默许士兵通过走私赚取外快,相当于一种无需财政拨款的“士气补贴”,这有助于稳定军心,让士兵更能忍受驻扎在冷战前线的压力与不便。
法国文化中对纪律的理解与美英有所不同,更偏向于实用主义和现实主义,只要走私活动不危及核心安全、不引发重大外交丑闻,高层便“Fermer les yeux”。
各种原因纠结在一块,导致走私和黑市生意在驻德法军内部可以放在台面上讨论,不用太忌讳。
“赵,你多久送我一次礼物?”
“马丁太太喜欢我送的礼物?”
来西柏林前,赵廉送了一把安特卫普的保险箱钥匙去马丁家里,保险箱里有总价值20万美元的现金、金条、钻石。
马丁笑容灿烂地说道:“我太太非常喜欢,特别是钻石。”
“马丁上校,到了圣诞节,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不会比这次少,只会更多,但确切的数字,我现在没法告诉你。”
“要看多少东西进柏林?”
“是的。”赵廉点点头,“我赚得越多,我给你的礼物就越丰厚。”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置于桌面推向马丁,“这个地址住着一位美丽的德国女士,等待一位绅士与她共进晚餐。”
马丁展开纸条,看见选帝侯大道一间公寓的地址,他猜到赵廉给他准备了一个高级“糖妞”,暧昧一笑道:“我对晚餐非常期待。”
东京有潘潘,西柏林有糖妞,选帝侯大道是高级糖妞的活动区域,她们的目标是驻军的高级军官、富商,收获金钱,为对方营造一个临时的家,温暖的港湾。
“在马赛有一批货急需运到西柏林。”
“什么东西?”
马丁心里还是清楚什么东西能进西柏林,什么不能进。
“衬衣、咖啡豆、巧克力。”
马丁沉默片刻,“你把东西运到斯特拉斯堡,后面的路程交给我。”
“好。”
第800章 玩火
1951年的东德,走私活动相当繁荣。
最顶级的是国家层面的走私,东德政府通过其控制的公司,系统性地将国内物资以合法或非法渠道出口到西方,以换取急需的硬通货。
这属于国家层面的走私,但通常有贸易协议作为掩护。
其次是斯塔西(东德国安)的对外走私,斯塔西特工会将东德的值钱货走私到西德,换取西德马克或美元作为东德以外的间谍活动经费。
除此,斯塔西特工会借走私渠道接触西柏林的黑市商人、盟军士兵,试图收买他们成为情报来源。
在做这个工作时,捎带做买卖也是挺正常的事,“功绩无人知晓”的委屈受了,经济方面还不得补偿补偿?
个人层面,东德主动从事走私的人不是太多,或许是东德人道德水平较高,也或许是东德抓得比较紧,抓住走私重判起步,不然就是当做“共和国叛徒”处决。
东德统一社会党的专政工具,兼具了警察、内部安全部队和预备军队三重角色的人民警察,有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边防警察,他们装备精良,负责守卫东德与西德、西柏林的边界,防止民众逃亡,他们是当下的肉身柏林墙。
边防警察守在边界,走私人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两边穿梭,他们本就由精英组成,驻守在重要检查站的人员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目光锐利,鼻子的灵敏度堪比猪狗,一些夹带行为根本逃不过他们的审视。
只不过五年前大家还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小打小闹闭只眼就过去了,中打中闹上交几包美国烟,熄灯号吹响前开个班级小会,抽着烟,痛斥邪恶的美国大兵是如何一边喊乌拉,一边强奸东柏林妇女。
遇到大走私商,一枪托打晕战友,大喊一声“为了东德,向我开炮”,亮出刺刀,单枪匹马朝着“人手糖衣炮”的西德走私分子发起冲锋,搏一个活的“东德英雄”称号,搏一个“向××同志学习”。
一个大头兵,肩膀太窄扛不起太大的锅,拿几包烟抽还行,八千一万的马克他也不敢收啊。
赵廉站在东西斯潘道的交界,眺望左侧的英国占领区,又往身后望一眼法国占领区,随即望向正对的东斯潘道,目光锁定在东德的瞭望塔上。
他点上一支黄金叶手卷烟,琢磨该怎么才能见东德边防警察总局局长瓦尔德玛·施密特一面,想对东德进行大规模走私,将走私玩成类正规贸易,瓦尔德玛·施密特是必须要搞定的。
瓦尔德玛·施密特名义上听命于内政部长卡尔·施坦夫,实际上他执行的命令八成来自苏联占领当局的军事顾问团和情报机构,搞定瓦尔德玛·施密特,就容易和苏联人牵上线,先生所设想的东欧贸易战略也能打开局面。
一支烟的工夫,想到了一点头绪,他转身往后走。
他还要去滕珀尔霍夫机场,见美军第7350空军基地大队的大队长诺曼·梅勒上校,有了新路子,也不能忘记开拓已经走习惯的老路子,陆路再方便,也不能比肩天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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