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斤小鳄梨
身心传来,令人不可置信。那是失踪十几年的兄长。
第四百六十七章 落幕
门外,消失了十几年的哥哥内森再次出现了。
兄妹二人见面,这是一个长镜头,没有花里胡哨的运镜技巧和多么煽情的BGM。
这段完全是依靠两个演员的个人表演能力把兄妹相见时候的情绪演绎了出来。
西嘉尔的眼神从惊讶到不可置信,再到满眼含泪,最后激动的不能自己。
这个的情绪非常的递进,饱满而有层次。这完全就是演员的演技,需要演员依靠自己的内在爆发把这一段演绎出来。要做到于无声处起惊雷。
很显然,简做到了,她的眼神和她激动颤抖的身体都在无声之中述说了一切。
现场的观众第一次感觉到了简在演技上的出类拔萃。不仅仅是在好莱坞时期的那种卖弄性感和娇憨,而是作为一名纯粹的演员所表现出来的令人信服的演技。
电影里。
西嘉尔打开门让进内森,和内森久久对视,兄妹二人似哭似笑。最终化为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许久未见,再次相逢,有千言万语,却只能汇成一句话:“你过得怎么样?最近这些年还好吗?”
没有太多别的寒暄,一切的问候都只有这一句。只要你平安就好了。
内森这么多年不见,虽然苍老了不少,但是至少看起来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还不错。
相比较来说,西嘉尔看起来情况更加糟糕一点。
因为简在演绎这一段剧情的时候,她是真的在减重。要知道简从来都不是一个清瘦的美人,和白幼瘦也没有任何关系。她一直都很丰腴,体重常年维持在一百斤上下。
但是为了演出剧情中西嘉尔遭受了多年生活的折磨,还吃不起饭的情况。她自己减重了二十多斤。
演这段戏的时候,她体重仅仅才七十八斤。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彻底的瘦脱了相。
这样瘦脱相的面貌,在演戏的时候直接让和她对戏的演员都会忍不住直接入戏,把她带入到那个年代饱受折磨的底层犹太人的行列,进而入戏极深。
而电影外的观众也能感受到这种感情,看着西嘉尔的模样有一种易碎感让人忍不住心生恻隐。
西嘉尔看上去那么脆弱,唯有眼神之中那股子不屈的火焰还在燃烧,还是那么坚定。
易碎的只是西嘉尔的身体,却不是她的精神。
尤其是当看见自己哥哥归来之后,她的精神反而是更加的坚定了。
内森看着妹妹的这个模样,想起自己离家的时候只有十几岁的妹妹还是那副娇俏可人的模样。内森忍不住抱着西嘉尔失声痛哭。
西嘉尔也哭了,但更多的是喜悦的泪水。
不过她恢复的比自己的哥哥还要快。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扶着哥哥的双肩道:“内森,你快点离开这里。现在应该还没有人知道你回来了吧?”
“你等我一会儿。”说着话,西嘉尔开始在家里翻找了起来。
她掀开一块地板,从里面翻找出了一个布袋子,袋子里面是她这些年好不容易藏下来的一些马克。是她最后的积蓄。
“这里还有一百多马克,虽然不多,但是节省一点也能当旅费。这里还有一些我做的黑面包,你也带走。你想不到吧,父亲一直想要让你继承他的面包店,因为他觉得我这样的姑娘干不了做面包这样的体力活。他总觉得我长得好看,找一个合适的丈夫就可以过富裕的生活了。但是最后我却继承了面包店,成为了一个优秀的面包师。”
“我做的面包,所有的邻居都说好吃。他们曾经天天光顾我的小店,有的时候我一天要用掉将近五十公斤的面粉呢。你看到那个窑炉了吗,从前它一天里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有温度的。”
“可惜了,现在没有好的面粉了。你吃不到我做的白面包,尤其是吐司面包了。那是真正的美味,钟表店的帕玛大叔最爱吃这个了。哎……”
西嘉尔因为哥哥的到来,莫名的有些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就像是当年央求着哥哥带她去野湖钓鱼游泳的小女生一般,有着一种浪漫天真。那真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光啊。
有父亲和母亲的爱护,还有哥哥的保护和宠爱,还有小村子里那些自己要好的小朋友。每天的烦恼只有担心完不成作业,和偷领居家葡萄时被发现。
但是当聊到那个钟表店的大叔时,刚刚还在叽叽喳喳似乎回到了少女时代的西嘉尔却突然停下了,因为她回到了现实,而现实只能是一声叹息。
过去,再也回不去了。
“帕玛大叔经营钟表店,是社区里比较有钱的人。他的表柜里面总有一些很漂亮很值钱的手表。他有些小气,但是大家真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也会伸出援手。但是他的财富是他的催命符。那天夜里一群盖世太保闯进他的家里,碰碰的声音响了一晚上。没人敢出去看。”
“第二天一早,大家去看的时候只看见帕玛钟表行门洞大开,里面的东西都没了,帕玛大叔一家也没了。”
西嘉尔神情低落:“哥哥,你还活着就已经是最让我开心的事情了。趁着还没有人发现你,你带着面包和钱快点离开吧。越远越好,纳粹的爪牙到处都是。你藏起来,就和你之前十几年一样,隐姓埋名,不要被任何人找到。抹掉自己犹太人的身份吧……”
当西嘉尔说道这里的时候,一直静静地看着西嘉尔的内森终于开口了:“西嘉尔,你真的以为是犹太人这个身份给我们带来的杀身之祸?”
“不是吗?”西嘉尔微微皱眉。
内森叹了口气道:“纳粹德军在他们的占领区里大肆贩卖六芒星徽章。一个三马克到五马克。你以为只有犹太人需要买?不,盖世太保会指着一个屋子说:里面的都是犹太人!”
“然后逼迫他们购买这些六芒星徽章。一块破布要卖你三五马克,这是多么好赚的生意啊。而一旦戴上了这个徽章,接下来那些盖世太保,那些纳粹警察就有的是办法来侵占你的财产了。”
“西嘉尔,这不是民族问题。”内森缓缓的说道。
“纳粹需要你当燃料,从来都不会因为你是犹太人。如果他们需要,哪怕你是日耳曼人、法兰西人,他们都可以给你贴上那个六芒星的徽章。明白吗?”
西嘉尔看着内森,看了许久,最后才开口道:“内森,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嗯?”
“我的哥哥虽然爱护我保护我,对我很好,对朋友也很仗义。但是我知道,我的哥哥是个正义感过盛的笨蛋。你从来都不会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
这些年一直有些悲苦的西嘉尔脸上露出些许调皮的神色:“所以,你真的是内森吗?”
被妹妹这么一说,内森到是有些尴尬了,不过想了想自己从前好像还真的就是和妹妹说的一样,有些正义笨蛋的模样呢。
而面对妹妹好奇的神色,内森也把自己这些年的遭遇给说了出来。
他当年自我激励,为了德国参加了一战,当时全德国的犹太青年(入伍适龄男性 )中有六分之一都参军了。
为了让自己的民族彻底加入德国,他们作战比一般的德军还要勇猛。他们要用军功和鲜血来证明自己和自己的民族。
但是战场这种地方不是你凭借一腔武勇就行的。一战的凡尔登绞肉场就证明了,光靠一腔血勇的人在战场上只会成为肉酱。
内森刚上战场的时候就是那种一腔血勇的人。但是当身边的战友越死越多的时候,他则是开始有些犹豫和害怕了。
因为这种那个鼓起勇气的人一旦被现实的残酷浇灭热血,那就会变得更加谨慎。毕竟一战时候的补兵战术还很落后,很多时候精锐步兵都是当填线宝宝使用。
后世看来用壕沟打呆仗的指挥技术,在一战都算是先进了。
一些战术极其落后的国家才刚刚从排队枪毙时代走过来呢。
内森所在的犹太兵营死的人很多,当长官下令要他们执行了几乎必死的任务的时候,内森退却了。
他根本没有拼死的想法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付出没有多少意义,他不知道战争的意义在哪里了。
好像就是打仗,然后死人,为什么死人?不知道,好像也不必知道。
自己这边在死人,对面也在死人。最后都不知道为什么死,或者是怎么死的。
这一切都让他在夜里自问,这一切有意义吗?到底谁才是这场战争正义的一方?
然后内森做了决定,他当了逃兵。
“我不敢停留,我其实并不怕死,但是死的毫无意义,只是为了长官们的加官进爵的话,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内森看着西嘉尔如此说着。
而电影画面上也不短剪辑闪回着内森这些年的遭遇。
从他当逃兵开始,因为当了逃兵他要隐姓埋名。毕竟当逃兵的处罚很严重,如果被抓到的话不仅仅自己可能被处死,家里人都有可能被连累。
所以内森开始东躲西藏,一个劲的跑,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待上超过十天。就是怕被人发现。
而当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整个欧洲都是乱成一锅粥。不是这里打仗就是那里动乱,根本就没有一个安生的地方。
内森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跑的,反正感觉有危险就跑,一路翻山越岭,就想找个太平的地方。
但是他也就这么一路跑,稀里糊涂的越跑越东边去了。
因为他不想被德国抓到,自然是要离德国远远的。
这一来二去,他就跑到了沙俄的地界上了。这个时候沙俄也是乱成一团,对于这样的外来人也没有什么管束。因为列宁这时候忙着推翻沙俄皇帝呢。
阴差阳错之间,内森被裹挟进了这场革命战争之中,他原本是已经厌恶了打仗的。因为他觉得战争毫无意义,就是贵族阶级和资本家与敌对势力的争权夺利,普通老百姓除了送命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但是在沙俄土地上,内森听了好几次列宁发表的演讲,而且在他的军队里也有很多犹太人。
相比较不知道为什么打仗的内森来说,他们很清楚为什么而战。是为了解放这个国家的贫苦无产阶级而战。为了消灭剥削而斗争。
不是一个皇帝打到另一个皇帝,然后分封江山的旧故事。
在这样的部队里,内森缓缓的转变。他和那些苏联的犹太士兵成为了朋友。一点点的融入了这里,参与了革命战争。
之后的十几年里,内森不敢联系家里,就是害怕自己当逃兵的事情败露牵连家里,尤其是现在自己还在为苏联工作,一旦和家里联系更是会害死家人。
他就在从前的沙俄,后来的苏联落了脚扎了根。
人生如白驹过隙,恍然一过,便是十几二十年过去了。
从前那个意气风发却懵懵懂懂的青年,现在已经是略带沧桑,眼神有一种看穿世事的中年人了。
西嘉尔听到了哥哥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也是一阵感叹,但是她又道:“那哥哥你更要快走了。德国现在正在和苏联打仗,你要是不走的话……”
“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内森微微笑道:“我潜入德国,就是为了探查德国现在的虚实。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从波兰过来的从前沙俄帝国的旧贵族。”
“我是不能离开的,我私下来寻找你就是想要让你离开这里。”说道这里,内森的语气变得急促了起来。
“德国上层已经决定了,要彻底处理掉所有的犹太人。但是这其实就是一个幌子,战争打到了现在,现在进入到了相持阶段。德国已经越发的困难了。”
这个不用内森说,西嘉尔都能感受的到。
柏林这边犹太人的粮食一直是必须要去犹太福利局那边买的。现在可以买的粮食少的可怜。一个成年男性一天摄入的食物能量至少要一百七百大卡以上才能满足需求,成年女性一天需要一千一百大卡才够。
而现在德国的规定下,犹太人每天能从福利局那边购买的粮食仅仅只能提供一百九十二大卡的能量。
靠这点食物,早晚要饿死。如果不想要饿死,就要想办法去购买别的粮食。当然,福利局有其他的方式给他们粮食,只要他们给钱。
用这种方式,掌管福利局的上层犹太人和德国政府早就把底层犹太人的血都吸干了。而这其中还有很多人未必是犹太人呢,毕竟盖世太保往你胸口挂个徽章,说你是犹太人,你不是也是了。
“现在底层老百姓他们已经刮不出任何油水了。所以他们打算把这些人最后的一点价值都彻底榨干。”
西嘉尔听到哥哥这么说,她不可思议道:“还能如何压榨?底层的老百姓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我已经在街上看见很多人活活饿死在街头了!”
内森叹息一声:“人,本身就是一种财富。”
内森的话说得很平静。但是落在西嘉尔的耳朵里却是如同落雷一样可怕。
人本身就是一种财富……已经不敢想这其中背后的深意了。在电影院的观众也开始屏住呼吸了。
而接下来内森希望转移自己的妹妹,但是西嘉尔听到哥哥所描述的,德国对犹太人最后的处理时,她忍不住开口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来这里改头换面,一是打探情报,另一个则是看看能不能帮助这里的犹太同胞。在苏联,我们也有很多犹太同胞,他们正在为反法西斯战争做出巨大的贡献。”内森如此道。
西嘉尔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坚定的说道:“内森,我想要留下来。”
“嗯?”
“你会需要一个帮手。”
……
柏林的旧沙俄贵族内森多了一个犹太的仆人。这对于这个年代的犹太人来说好像也很正常。
因为委身于大人物,至少能帮他们躲避盖世太保的压迫。
而对于内森这样的沙俄贵族收一个犹太仆从的行为,柏林上层人士到是没什么特别惊讶的,因为听说那个女仆很漂亮。
漂亮,只要有这一点就能解释内森为什么要收她了。大家都懂得,酒会上的男人也会露出会心猥琐的微笑。这个年代,他们都是这么玩的。只要愿意庇护一点安全,就会有大把漂亮的犹太女人来自荐枕席。如果看上的漂亮女人不是犹太人怎么办?
没关系,没有靠山的那种直接让盖世太保去贴个六芒星徽章就好了,那就是犹太人了。
瓦尔堡小姐极其钟爱自己的丈夫安德烈。仗着父亲宠爱自己,让父亲动用关系,让安德烈不用上战场一线。
为了让安德烈彻底融入自己这个群体。瓦尔堡家族的族长则将经营集中营的任务交给了安德烈。
“安德烈,你什么都好,就似乎过于的善良和心软了。你需要更加铁石心肠一点,不然的话你在这个世界可活不好。”瓦尔堡家族的族长在安德烈临行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记住,一切都只是生意而已。都是生意,不要有其他的想法。这个人们要吃牛,于是屠宰场里会杀牛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真的让安德烈这样心软的人去管理集中营……
安德烈第一次见到什么叫做人间炼狱,也是电影院观众第一次见到什么叫人间炼狱。
因为电影拍摄的太真实了。苏联当年解放奥斯维辛集中营,救下了很多人。其中少部分人后来选择去了苏联生活。
拍摄这部电影的这个桥段的时候,特别把这些人给请了过来,让他们把这段故事讲清楚。
所有人进入集中营的时候都会被扒光所有的财物。皮鞋底都会检查,看看有没有藏钱。
手表首饰全部拿下,嘴巴张开敲掉金牙。衣服都要检查一遍,怀疑藏钱的衣服会被纳粹用刀子划破检查。
仅仅是一个集中营就撬下八千多个金牙(注:在烤瓷牙出现前,金牙是比较好的做假牙材料,尤其是牙根损失比较厉害的话,现在还是用黄金做牙根材料)。
所有人都要筛选一遍,没有体力的老人和小孩、病患会被送上另一辆列车。不要指望纳粹发善心,他们可不会好心的把老人和小孩都放了。他们只会被送去其他地方。
他们都会被处理掉。因为他们没有价值。